有一个肩扛列兵军衔的越军士兵试探着抬起上身,从石头顶端冒出脑袋,想要察看敌情,就在此刻,他前方的山谷中响起砰的一下枪声,一颗子猛然扑至,扎进他的额头,将他的颅腔绞成一团浆糊,又从后脑勺钻出,在空中拖起一道血线。
他那颗血葫芦般的脑袋向后猛力甩出,双脚朝天高高翘起,以一个极为滑稽的姿势摔倒在他背后的战友跟前,脑血溅得他战友满脸都是,他的战友端巧也是个新兵,脸庞涂满温热而粘稠的脑血,眼睛再看到他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脆弱的心灵再难以经受得起恐怖的摧残,立即精神崩溃,竟然腾地爬起身来,像突然发了失心疯的病人一样,嘴里撕心裂肺地狂嚎着,张牙舞爪地向前乱奔乱窜。
邓安国把目光转移到那敌兵身上,发现他右手持有一支SVD狙击步枪,显然也是个狙击手。
邓安国心头一动,当下忖道:越军连长见重火反制无效,便想到用狙击手来反制狙击手的妙招。
邓安国从这彪越军士兵的臂章辨认出,他们来自号称越南军队王牌劲旅的31FA师,该师的每个步连队都配有战术狙击手和SVD狙击步枪,由此可见,王牌之师的名号并非空穴来风。
只见那个狙击手冲指挥官点了点头,陡然来了两个侧身翻滚,随即起身低姿势持枪,横向蹿出几步,一头扎进灌木丛里,草叶摇晃一阵,就不见他的踪影了。
越军狙击手的战术动作相当迅捷,毫无涩滞之感,单兵军事素质令人侧目,但邓安国一眼看出,越军狙击手并非专业狙击手,而是个枪法精准,经过短暂狙击战术培训的资深老兵。
邓安国倒想领教一下那厮的狙击伪装和射击术,称称他究竟有几斤几两。突然间,越军连长竟然从树干后面探出半边脸,手里举着望远镜,朝邓安国藏身的山头搜索,他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担心邓安国会一枪爆了他的头。
"妈的,找死。"邓安国心头大喜,移动瞄准镜,十字分划线套住越军连长的半边脸颊,调整呼吸,预压扳机,但蓦然心神忐忑,呼吸不畅,手指微微发抖。
他感到不对劲,当下长吐一口气,松开扳机,转念忖道:越军连长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竟然在两次险些被狙杀的不利情况下,还敢探出头来观察敌情,明摆着引颈受戮,而这家伙又那么刁钻狡猾,怎么可能会如此愚鲁莽撞?难道这家伙想拿自己当诱饵,引诱自己开枪暴露形迹,从而给那狙击手争取一个可以一枪将自己毙命的机会?
邓安国不禁对越军连长的决死勇气,敢于自我牺牲的战斗精神肃然起敬。
邓安国心念陡转,决计干脆先把越军连长搁置一边凉快,好全神贯注地跟那个狙击手大玩狙击对抗的游戏。
邓安国穷尽目力,向敌方狙击手隐藏的那片草丛搜视,但对方藏极为隐秘,几乎不露一丝痕迹,颇令邓安国大伤脑筋。
这种远距离精确打击并压制敌人火力的狙击任务确实很刺激,很艰辛,也很凶险。刺激的是他能随心所欲地对瞄准镜里的敌人生杀予夺。他能在远距离压制、纠缠和迟滞一个连的敌人,让他们寸步难移,时刻笼罩在死亡的阴影和惊恐中。艰辛的是,他要忍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精神负担,漫长的孤独、寂寞和空虚寸步不离地伴随着他左右。凶险的是,他不但要经受天寒地冻、电闪雷鸣、雨打风吹的煎熬,而且还要遭遇敌人重火力反击,生命也就显然异常脆弱。狙击任务不是随便那个勇贯三军,艺高胆大的沙场精英都能胜任的。邓安国虽然冲其量不过是个临时走马上阵的业余狙击手,但在武老师的严酷训练,苛刻要求下,他几乎达到顶尖专业狙击手的水准。正因为有了武老师循循善诱,呕心沥血的教导,邓安国才能在子弹横飞,炮火纵横的战场上横冲直撞,履险如夷。
越军连长干脆从大树后侧露出大半块身子,单手举着AK-74U短管冲锋枪向邓安国藏身的山头打着三发短点射,时不时举起望远镜朝山谷深处察看,处心积虑地引诱邓安国开枪暴露行藏,但他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邓安国非但不上当,反而气定神闲地跟他的狙击手比较耐心,较量定力,看谁能冷静到最后。
僵持了大约一刻钟时间,越军连长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误以为邓安国早已逃之夭夭,便大声吆喝士兵们从掩体里起身,向山谷深处进发。
邓安国不为所动,仍然一瞬不瞬地死盯着那片草丛不放。
没有遭到攻击,越军心头渐渐宽松,从掩体里跃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多,越军狙击手也惭渐沉不住气了。
邓安国死盯的那片深草开始齐根部微微摇摆,紧接着向两边分开,一颗戴着丛林阔边帽的脑袋慢慢地露出来。
这厮面对周遭战友的呼喊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迎向敌火方位飞奔而去。
邓安国断然决定替这厮永远解除精神痛苦,一枪命中他的腰后侧,他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就在此刻,前方飞来一颗子弹,击中他额头,于是他在强劲的惯性力量冲撞下,硬生生地向后摔了个仰八叉,脑浆夹杂血浆四散迸射,描绘出一帽妖艳,诡异的凄怖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