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直到莫德雷德醒来的之后，外面仍然下着小雨。灰蒙蒙的天际从窗外的树影间透出来，那些雨丝穿林打叶的发出清脆的响动，夹杂着林间风的呼啸。
莫德雷德安静的倾听了半晌的雨声，然后才开始打量自己身处的位置。周围光线黑暗，整个木头的屋子里仅仅有几盏烛灯发出黯然的光亮。除了雨声之外，他还听到木柴与海潮遥远的声响。
很快他就判断出那样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来源于屋子里燃烧着的火炉。火炉前坐着个蓬头垢面的人，看不清楚年龄，身材佝偻而矮小。他杂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他的面容，地下露出一副漆黑的眼睛。那个人侧对莫德雷德坐着，他的半边脸上被火光投射出一片昏沉恍惚的影子。
在黑色安静中，那些干燥的木头隐隐传来并不寒冷的感觉。莫德雷德坐起身子，一阵微微的眩晕之后，他察觉到那个佝偻的人仍然没有移动。他望着火光，沉思时黑色的眼眸里闪动着希望的火焰，而火苗之外的地方笼罩着意味不明的灰白色，仿佛一汪深沉的雾霭。
直到莫德雷德站起身活动了一会儿筋骨，那个矮小的男人才终于转过头来。他打了个哈欠，或许是长时间思考过后有些略微的疲惫。他看了看莫德雷德，从兜里掏出手绢在脸上擦了擦，也不知道正试图擦去什么。然后，他冲莫德雷德点点头，说，“你醒了。”
他将那条或许是因为雨季的缘故潮湿的手帕放在火边烘干，莫德雷德问他，“这是在哪里？”
那人看上去十分年老，脸庞因为岁月的缘故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他慢慢的转过身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听？”
“听什么？”
“听那声音啊。”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莫德雷德听不清楚什么，他听到的只有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声，和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炉火里，木头噼里啪啦燃烧的脆响。除此之外，整个世界仿佛被黑色的天鹅绒布包裹着般温暖而安静。
直到他逐渐倾听出寂静其本身的轮廓，如同海潮一般不断的翻涌和扩散着，仿佛老树上的一根根年轮。“我们在海边？”莫德雷德试探着问道。
“没错。”
“那你又是谁？”
老人脸上显现出些许困惑的神色，“你难道不是一直在找我？”
“什么？我一直在找你？”
“没错。”老人肯定的说着，同时收回被烤的暖洋洋的手帕。他灰暗的眼睛打量着莫德雷德，不知为何氤氲着秃鹫般阴晴不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