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至少目前为止，我的胜利已经到来了。
我并不急着去公司，而是将车停在楼下，在周围的咖啡馆做了一上午时间。我需要让这样震撼的消息持续发酵，直到所有股东都注意到在这之后是我的势力搞的鬼。我叫来服务生，问他今天的股市状况。
股市仍然并不乐观，但是也已经稳定住了。“Apeutriposter。”汤姆。伦德先生的反击也同样奏效了。
我无所事事，于是就看报纸，无非政治，体育和娱乐新闻。百无聊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某位作家的新书在整个西城上架，市场关注度很高。名字似乎听说过，不过没看过。隔壁就是书店，我出门去书店，然后在那里很快找到了这本书。将书买回来后还剩下大把大把的时间。我翻开书页，扉页上是大端的空白，页的中心写着一行小小的花体字。
“你是每座灯塔里投射出的黑夜。渔夫守望的，未曾拥有。”
一本主题不太明确，立意诡异，充满了各种扭曲的隐喻和暗示的小说。我看了一会儿，头脑微微有些混浊，意识却出乎意料的清醒。我看看手表，时间刚过十二点。我收起书，离开咖啡厅，开车去公司。
走过公司一条条冗长的走廊，今天这里静默的没有一点声音。所有忙乱的电话全都没了，全是电脑键盘和笔尖嘶嘶的声响。我知道如今所有的股东全都等候在大会议室里。我推开门，所有人都在。我走到长桌前，没有坐下，只是沉默的看着这间房间里的所有人。
所有人用同样的沉默望着我。这样的沉默如同庞大的积雨云在每一丝空气里徘徊不散，于是就这样成了汪洋大海。他们湿润的眼睛，无言的嘴唇，我知道，此刻的我身后一定张开无数利剑。
“你是每座灯塔里投射出的黑夜。渔夫守望的，未曾拥有。”
我想他们都懂了，是的，都懂了，不然为什么那样的掌声会随之响起来，在别人的一场死亡后将掌声肆无忌惮的放送出来。
外面的电话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才一阵阵如同迟到的潮汐。漫天海涛的春风化雨，无数人询问，一切始末，昨夜大火。一夜之间总督死在没有疆界的战场上，没有埋葬，他的尸体在无人的夜晚被焚毁成碎片，成了黑夜失眠迷路者不朽的灯塔。电话和信息都来了，阴沉之后全是温暖的阳光。
从那一刻，我似乎隐隐从浓雾里看到我的未来。
是啊，未来就是浓雾。
什么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疲倦，于是小睡了一会儿。梦里梦见一只眼睛绿色，会说话的狼。
狼在梦里对我说话，只是我听不清它到底说了什么。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听得懂的语言，我想我能够清楚的听清他的每一个字，只是听不清整句话，也无法理解。
狼说了很久，从一开始的耐心到最后的不耐烦。最后狼走了，走之前抬起他尖锐的狼爪。电闪雷鸣，狼爪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坑。坑里面，安静的呆着两个惨白的人类头骨。
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到达了。窗外全是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如同梦境中的场景无异。仿佛巨大的庞然风暴在头顶上被展开，全是乌云和闪电，如同炮声和厮杀的雷。光线昏暗，我看不清前面开车的司机，只能隐隐的看出他模糊的影子。摩天楼模糊的影子，电线杆，湿漉漉的雨点，天是极度阴沉的，灰暗到隐隐泛黄。
“少爷，明天我就走了。”波兰司机这么说。
“明天吗？”
“是的，明天就走了。家里安顿好就准备周游世界去，这几年也攒了点小钱，或许会去波兰看看，那片祖先的土地，虽然我没去过几次。然后可能是一路向北吧，丹麦，挪威，瑞典，再往北是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北极。”
“哦，那地方不能去。”司机摆摆手，“北极那地方太冷，而且什么都没有。”
“我说，你一定就要走吗？”
波兰司机沉默了一下，他说，“少爷，每个人都会走的，早晚而已。”
我不说话了。外面电闪雷鸣，全是轨迹坍塌的痕迹。我突然想起之前关于狼的那个梦，他爪子底下惨白的头骨。不知为何，我感到寒冷，异常寒冷，如同坠入北极冰窟一般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