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又道:“小女子常年抱病,行走极是不便,不能和子腾的朋友常常相见,三年未见,乔公子愈发风采照人。子腾,咱们去后院坐坐,凭湖临风,心怀想来更为畅快。”
说是后院,其实已拆去了三面院墙,仅以不足两尺高的老竹围成栅栏,早没了院的模样,仿如一无顶的楼台,院中以厚木铺地,地板上摆放了木桌木椅,另置了几张小几,一张上搁置了陶制的茶壶茶杯,另一张上放了一具琴。一眼向外望去,云湖便如在眼前一般,几只小舟在湖中荡漾,阳光温暖,湖面波光粼粼,和风吹来,乔山只感到心怀大畅。
雨儿抱了一只竹筒,提了只铜壶,跳跃着跑来,将茶泡好后,笑嘻嘻跑到乔山身边,悄声道:“乔公子,我今天看到你抱了阿莲姐姐,嘿嘿,如果你给我买盒桂花糕,我就不告诉冯伯伯。”方子腾喝道:“小孩子家,学会讹人,快出去!”雨儿却不怕他,嘻嘻笑着又跳跃着跑了出去。乔山甚是尴尬,忙岔开话题对方子腾道:“子腾兄才学惊人,这个楼台做得精妙无比,可惜我那房子后院不临湖,不然我也照样再做一个。”
方子腾道:“不用夸我,这些都是拙荆的主意,我哪里会这些东西,出出力气罢了。”乔山道:“如此说来,前院中的布置也是出自夫人的心思了。唉。乔山一向自命聪明,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夫人高才,乔山实在惭愧不如。”。
方夫人微笑道:“陌桑虽然常年抱病卧榻,但也听过乔公子大名,公子志向高远,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些园林花木,玲珑布局,都是闲散文人和女流之辈的心思,公子不必着意于此。今天有缘和公子相聚,陌桑愿为公子抚琴一曲,请公子品评。”方子腾将方夫人推到置琴的小几边,方夫人伸手放于琴上,轻轻摇头道:“差不多一年未曾摸琴,献丑了。”
乔山静坐一旁,听得琴声响起,轻柔平缓,曲调动人,乔山心道:“这曲子未曾听闻,想必是方夫人自创,听来夫人技艺虽佳,还未到惊人之境。”思量间众人耳中又传来箫声,曲调竟然和上了方夫人的弹奏,显然便是刚才那吹箫之人,乔山与方子腾对视了一眼,心中颇生疑虑。
方夫人弹奏之音渐而加快,已有奋发图强之意,那箫声毫不犹豫跟了上来,琴声节奏渐而加快,短暂的一阵慷慨激昂之后,那箫虽然跟上,似乎已显勉强之意,此时琴声已转向清淡平和,娓婉细腻,仿如一幅雅致清秀的图画,曲调幽远宁静,但那箫声似乎反而力不从心,箫声中发出**的断音,片刻终于停了下来,琴音却依旧不断,更为古朴简洁,少许音节反复弹奏,几番变调,到得最后,已是平静恬淡之极。
一曲奏完,乔山心中叹服,刚才他凭起调以为方夫人琴技不过尔尔,这一曲终了,才知方夫人的琴技岂止是惊人,就乔山之阅历,已找不出第二人更佳。
方子腾轻轻将轮椅转了过来,方夫人看了他一眼,伸手他手臂扶住,微微一笑,眼光中透出无限柔情,乔山看在眼里,心中道:“倘若这方夫人身无奇疾,和子腾兄不知会有多么快活。“听得方夫人道:“这是陌桑自谱的一曲《自闲吟》,颇多借鉴前辈高人之处,只求叙说心事,公子莫笑。”乔山道:“少年时意气风发,气象万千,而今却只求悠然无虑,自得其乐,夫人之琴音,可是讲述子腾兄与夫人之事?”
方夫人含笑点头道:“乔公子深明我意,我与子腾多经磨难,方能相守至今,子腾不会嫌我身患奇疾,我也不会因自己拖累子腾而内疚,如此相守,人生并无它求。”
乔山心想:“方子腾形貌不凡,射术神通,心智也高于常人,却甘心屈身于横渡小镇,做个寂寂无名的跌打医生,想来是为了照顾方夫人之故,这方夫人也不知什么来头,看她气度谈吐,必是名门之后,说不定出身王公贵族。若日后阿莲如方夫人一般遭遇不测,我会象子腾一般吗?”忽然念及此外,乔山心中竟然一时不能决断:“若要我照顾阿莲,永不背弃那是能做到,但要我默默无名隐姓埋名一生,我能不能做到?”
方子腾见他脸上阴晴不定,问道:“乔公子,有何不妥吗?”乔山道:“……没有,刚才那吹箫之人似乎高深莫测,贤伉俪有何高见?”
方子腾道:“此人内功深湛,气息绵长,但似乎有些许自负。陌桑,你意下如何?”方夫人道:“武功什么的我可不懂,不过这吹箫之人年纪应该和公子相差不多,也应是年轻潇洒之士,听他箫声中,这位高人的心境清高有余,恬淡不足,后来自然合不上拍了……不过,年龄阅历未到,有些事不能体会,那也是平常之事。”
方子腾道:“咱们还是不说外人的事,听说公子前几日进了皇宫,可真有此事?”
乔山道:“确有此事。”便将入宫觐见皇帝之事一一细说,说到与皇上谈论如何先富百姓,后强朝廷,又如何扶助农工,如何海外商贸,方氏夫妇皆是索然无味,乔山也只好点到为止,说到复土之略时,方子腾忽然来了兴致,插话道:“我朝自太祖始,便重文轻武,然而靖康之耻当时,国库并非穷困不堪,公子讲到富民复土,不知其中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