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的心情大好。
妹妹来信了,她初中已经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她也准备外出打工。我觉得她还不到十六岁,外出打工让人不放心。便给姑姑写了封信,让妹妹在家帮忙干几年活,等过几年大些再出去。但姑姑回信说,妹妹已经到深圳去了,和村里人一起去的。去了就去了吧,着急也没用,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我的思想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不再象两年前那样情绪化了,也不再象个书生那样爱对周围的人或事评头论足了。如果再碰到周扒皮克扣工资的事,我想,我不会出头的,那么多人的事,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出头?到头来得好处的是大家,可能吃的亏全是我一个人扛着。我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了。监狱里还是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有时还是群架,但我很少出头,除牵涉到和我关系要好的几个人外。我知道,只要我一出手,就容易牵扯进各种是非中去,更容易暗中树敌,无异于给自己日后的各条通道砌上一道墙。我知道,现在我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做本分事,少惹是非,早日减刑,多减刑,最后早日回家。
这一年,发生了全国范围的学潮,后来定性为****。****平定后,西方国家制裁我国,制裁的后果让我作为犯人也深切感受到了。本来我们监狱的砖瓦生产销售行情比哪一年都好,没想到到了年中,不光前来开票购买的人越来越少了,就连已经开了票,前来提货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到了下半年,更是一连几天看不到一个客户。监狱一年的红货产量七八千万,一旦货发不出去,存放都成了问题。很快,货场全满了,所有的草地也堆满了,就连几条路边都堆满了。再往后,煤和油购不进来了,成品大量积压,资金链断裂,接下来,是干部的工资不能按时发,犯人的生活费也难以保障了。
过去,我只在书上读过资本主义国家制裁别人的事,没想到经济制裁的威力会这么大,就连一个原本红红火火,与外贸毫不相干的监狱企业,也会在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内被拖累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些原本与我们坐牢的无关,但很快就有关系了。监狱发生经济危机的根本原因是砖瓦销售不出去,现金回收不回来,为了生存,监狱紧急动员,号召所有人,包括干部、职工和犯人,都搞销售。犯人销售业绩,可以算作所在单位干部的业绩,也可以算作犯人个人的贡献,有了贡献,监狱今后将会论功行赏。为了解决犯人被关在监狱,不能外出,不便销售的问题,监狱还规定,只要能确保销售,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可以给假让犯人外出。干部职工人人都搞销售已经很稀奇了,犯人也搞销售,不知古今中外有没有这样的先例。起初,我还没意识到这政策与我们每一个普通犯人的关系,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就切身感受到变化之快,幅度之大了,就象十月里,一个夜晚的北风,就能把人带进冬天一样。
干部在会上一动员,立即有人行动起来。多半是过去不受待见,和我们一起在院子里蹲着吃饭的人主动要求销砖。因为向来不是干部关照的对象,这些人外出销售,当然得干部跟着出去,这话在监狱里,叫作押解外出。一般情况下,一个犯人外出销售,得两名干部跟着出去,时间或者三天,或者更长。总之,只要他能把一扎扎现金给拿回来,时间再长点也没关系。
第一个犯人外出的日子,所有人都在观望。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本事把砖给销出去,监狱有专门的销售队伍,人家销不出去,你一个犯人外出几天就能销出去?另外是关心他如果真的销出去后,监狱能给他什么奖励。没几天时间,答案就出来了。那家伙志得意满的回来了,不光穿着一身新衣服,吃得满嘴油印子,两名带领的干部也对他客气得不得了,说话都带着笑容。背地里,他和他要好的犯人绘声绘色的说了遍如何把带他出去的干部伺候舒服的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听起来让人多少有些目瞪口呆。这话象一股暗流,很快就传到了中队的每个人耳朵里,大家更不敢小看他。更重要的是,中队干部的任务完成了,他们拿了两个月工资,所有干部都对他笑眯眯的了。最直接的变化是再次开饭时,他不光不在院子里吃,也不在其他小房间里吃,他直接到干部小食堂里吃去了。说是帮着干部食堂做事,本来干部食堂有一个家伙,再加上他这么个甩手的,现在成两个人了。有时,干部不多的时候,他干脆和干部坐在一起吃。啧啧,这变化,让我想起了原来读过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了。我也没什么,关键是猪三的脸上撂不住,他一直以为在中队这片天里,队长指导员是老大,他就是事实上的老二,现在他成糙米了。看着那家伙大大咧咧的在干部办公室和食堂里进进出出,猪三除闷头抽烟外,就是动不动骂身边的人。他不光恨自己没有能耐销砖,也恨他的几个喽啰没能耐。那时,我还没意识到这事与自己的关系,但我知道,中队要重新洗牌了,因为干部用人的标准正在发生变化,如果猪三他们不赶紧出去销售,他们的位子马上就会失去。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那些日子,但凡外面有一点能利用的关系的犯人,都通过各种办法与外面联系,要求人家帮着销售。中队也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