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脚下
屋外的风雪吹得狂烈,一个小男孩站在门前,抬首看着终年积雪的险峻山岭,虽然年仅八岁,却像成人一般纠结着眉头。他听大人说,山上住了个冰凝仙子,能治百病,不知道是不是也能治好他娘的痼疾
这时,风雪中隐约出现一个身影,让他焦虑的脸上有了笑容。
“小飞,这药三碗水煎成一碗。”骆老伯草药交到阿飞手中,抖了抖身上的雪,又从背上的竹筐里取出一只羊腿,“给你娘熬点汤,补补身子。”
阿飞笑着从怀中掏出两块碎银子,“骆伯伯,我知道这里不够,你先拿着……”
“傻孩子,不用了。”骆老伯立刻推拒了。
这屋子住着一个年轻寡妇叫七娘,可惜这位七娘的身体不好,总是病着,可怜她儿子小小年纪还要学着操持家事。
和骆老伯寒暄了几句,阿飞回到屋里,在炉中添了新柴,站在凳子上看着炉火又舞出火舌,才把药罐放上去煨着,又从旁边的砂锅里盛了一碗稀粥。
“娘,你先喝点粥吧。”把碗端到床边,轻声说道。
“我想不吃,你别烦我。”七娘不耐烦地背过身去,想了想又唤住他,道:“过来。”
“娘?”阿飞惊喜地转过头。
“这些草药没用的,别浪费柴火了。”七娘冷冷说道。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见娘对他笑过。
看着病了好几天娘亲,阿飞又蹙起眉头,墙角堆放的柴枝已经不多了,突然他圆圆的眼睛转了转,把刚才得到的羊腿割下一大块肉,拧着往雪地里跑去。
他听说在半山腰上,有个小小的祈神台,常有人带了礼品去那求药,运气好够诚心的就能见到冰凝仙子。
越往山上走,积雪越深,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又开始飘雪。
他在祈神台跪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仙子的身影,只好失望的离开。因为娘病了,所以不能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他还要回去做饭呢。
冰冷的雪花漫天盖地,阿飞小小的身子埋没在天地间,地上的积雪令他举步维艰,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放下好不容易拾到的枯枝柴火。
风雪越来越大,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倒在雪地上的他四肢被冻得几乎不能动弹。
忽然,有一双手抚上他的面颊,为他拭去脸上的雪,又把温暖的裘皮大衣紧裹在他身上,遮去了所有风雪和寒冷。
“孩子,你怎么会一个人抱着柴在雪地里?”
阿飞恍恍惚惚地看着这个轻纱掩面的女人,问道:“你是冰凝仙子吗?”
千里冰点点头。
“仙女姐姐,我娘病了,可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你能为她治病吗?”阿飞声音颤抖的说到。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千里冰抱起阿飞,按着他说的路线往山下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大雪却没有停。
小木屋前,有个妇人披着破旧的棉衣,焦急地四处张望。
千里冰抱着阿飞缓缓向木屋走去,眼前这妇人的容颜让她怔然,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倾国容颜如今已满是沧桑。
“我儿子没事吧。”紧张的从千里冰怀中接过阿飞,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昏倒在雪地里,这会儿有些发烧,不过没关系,我有药。”千里冰那隔在轻纱后的双眼,凝视着神色慌张的妇人,“你独自带着孩子?你丈夫呢?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些问题,让眼前的妇人目光闪烁,像是在逃避什么,撇过头去声音微弱的回答道:“你叫我七娘好了。”
“七娘……”千里冰喃喃地念着,无声叹了口气。“我把药丸留下,你记得给孩子吃。”
七娘低声感谢,便抱着孩子回屋了。
千里冰站在屋外想了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从怀中又拿出了另一瓶药,放在桌上,轻声说道:“你筋脉皆已受损,而且时日长久,要想根治是不可能的,这瓶药多少对你有些帮助。”
七娘的身子轻轻一颤,稍微敛首表示感谢,然后又继续忙碌,将凉凉的布巾敷在阿飞发烫的额头上。
千里冰没再多言半句,她不打算当场揭穿一切,只是默默转身离去。
每一个女都会为了自己的情而做出些别人难以理解的事,李月嫦、夜流星、白飞飞……她们都曾疯狂过。
朱七七,因为恨她抱走了沈浪和白飞飞的儿子,要沈浪记她一辈子,更要他悔恨一辈子。时光流转,八年过去了,孑然一身的她过着清贫的日子,能和她相依为命,对她不离不弃,愿为她付出一切的却正是这个因仇恨而被她带走的孩子。
在站纷飞的大雪中,回望那透着幽暗烛光的破旧木屋,千里冰幽幽地叹道:“朱七七,你又何苦如此呢?”
天下首富之女,沦落为山间村妇,生活还是朝不保夕。
可天下之事,总是能医不自医。
能千万道理去劝说别人,却永远无法管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