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姓齐,齐楚燕赵的齐。
起初他不叫这个名字,那一年山东饥荒,他随着他的父母到京师投奔亲戚,亲戚家里就将他送到了当铺当伙计,他那时候有些腼腆,口音也不大清楚,人家问他叫什么,他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就是“俺是山东来滴!”久而久之,大家索性就叫他东来了,到了后来,他大名叫什么,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掌柜的也好,伙计们也好,对他都是一口一个“东来”,于是,他索性将东来作为自己的大号了。
私底下他曾经找过丁掌柜,当铺里就丁掌柜的学问最好,听说以前在家乡丁掌柜还有着秀才的功名呢,在东来眼里,丁掌柜就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他想央求丁掌柜给自己改个名字,至少不要这么俚俗,哪知道丁掌柜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这“东来”两字其实就挺好,挺吉利的,还掉了几句书包,意思是这两字还计较起来,在书里面还能找到出处。
从那时候,他对自己的名字就再也没有什么想法了,这中过秀才的丁掌柜都说自己的名字好呢,那肯定差不了。
东来觉得自己是老实人,虽然偶尔在掌柜们看不见的时候,也会偷偷懒,只要他不过分,掌柜们见到了,也只不轻不重的说几句,作为铺子里资历最深的伙计,他到铺子里的时间,甚至比刘小六刘掌柜的时间还长,对于比自己后来当铺的刘小六,能够被丁掌柜看中收做徒弟,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几分羡慕的,但是,人和人的命不同,他得认命,刘小六当初进来的时候虽然也是和他一样做伙计,但是谁叫他爹当初宁愿挨饿也送他上了几年私塾,而他家里,哪怕全家都不吃不喝,只怕他也没有这个读书识字的命。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最初的一阵羡慕嫉妒恨之后,东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日子里,对于铺子里多了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新掌柜也慢慢习惯了起来。
但是,这种事情,有过一次,那也就够了,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来那么一次,那他真的就开始感觉这世道,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老天爷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事情就在他眼前,如同几年前那样,再次重复了一遍。
一个落魄潦倒甚至需要自家掌柜从锦衣卫衙门里保出来的落魄货,一个连个地都扫不干净的落魄货,居然来铺子一天时间不到,又被丁掌柜给看上了,开始的时候,他也不以为意,他打听过了,丁掌柜将这人叫到他平日里休息的屋子里,那是因为这人会点小手艺,能修丁掌柜最喜欢的那个坏掉了的西洋音乐盒,好吧,这也算是本事,大家也就吃饭的时候,议论一下那个家伙的好命而已。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开始有些看不懂了。
每日里给那家伙送饭的事情,是他自己抢着要去做的,丁掌柜说那人会修西洋音乐盒,可是他每次去送饭的时候,那人都在干别的,哪里是老老实实给掌柜办事的态度。尽管那人对他挺热络,但是,他还是打算再看几天,这家伙要是仍然是这德行,就悄悄的给丁掌柜高告上一状,丁掌柜读书人出身,对铺子里的事情精明,但是对自个的事情,有时候却是有些迂腐,可不要掌柜的被这狡猾的家伙给骗了,看那家伙的头发就知道,这家伙准不是什么正经人,正经人家,那里有将头发剪得那么短的。
他状还没来得及告呢,丁掌柜去被铺子派出去了,看着那家伙每天里悠哉悠哉的混日子,他看着真有些郁闷无比。
再然后,锦衣卫的吴大爷来了,大小姐也来了,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有些目不暇接,而那个家伙,一转眼居然被大小姐和吴大爷看中了,不仅每天都到他的屋子里和他说一阵子话,听说,大小姐还给了他一个伯府的客卿的身份。
客卿是什么,他不大清楚,不过,刘小六告诉他,这个林无双,不,林先生,从此就算是伯府里的人了,哪怕是大掌柜的对上他,只怕也要客客气气,。
“那小六你见到了他是不是也要客客气气?”刘小六说完那话,他还特意的问了一句。
“我都特么的见了他笑着叫他先生了,这还不算客气?”刘小六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这一次的距离拉开得简直比他和刘小六之间的距离还大,齐东来张口结舌了半天,终于还是懊恼的摇了摇头:这都是命啊!
“对人家客气点,恭敬点,别给自己找麻烦,更别给铺子里找麻烦!”刘小六是这样交代他的:“他在铺子里一天,对咱们的好处自然不必说,这顺天府五州十九县,县县都有咱们四海的铺子,若是没这个人,大小姐能间天就到铺子来么?”
听刘小六的意思,对这个人,嫉妒的心思是没有的,倒是想借着这个人,在大小姐面前多露几次脸,几番懊恼过后,齐东来突然开窍了,没错,这刘小六能在大小姐面前多露脸,我齐东来又何尝不可以,别说大小姐赏识,就是在大小姐面前混个面熟,将来有什么差事,大小姐也没准会想起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呢?
大小姐这每天都来和这人说话,这人,似乎对自己的观感还算不错……
一个人要是下决心去讨好某个人,去和某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