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信微微激荡的心情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冷了下来,屋内周皓晖的呼吸声平稳有力,带给她更多的镇定与强大。这个男人也就只能保持住这个姿势,和竭力屏住他的呼吸,才能瞒过自己,如果他妄图对自己下手,那么只要在他呼吸不稳的一瞬间,或是变换动作的抬手之际,自己便能立即察觉到他,只能说他的藏匿功夫太过骇人,却并不能说明他能伤害到自己。
秦可信在脑海里思量了一圈,给此人定了四个字:不足为惧。
平台上黑衣人内心的震撼程度又岂比秦可信少半分,只凭着这个女人随意散射的气场,便知如果两人交手,自己输多胜少。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身躯虽僵硬如泥塑,血液更如停滞了般,但其心越彷徨不安,目光气势越处变不惊,等着底下的人首先发难。
秦可信的大脑清澈透明,黑衣人带给她的感觉很危险,很不安,但不同于催眠大师种在她心里的深深恐惧,那是一个强大到她都无力反抗的对手,这个黑衣人是可以被杀死的,也应该将之彻底杀死!永绝后患!
想罢,秦可信的目光发冷,一直收着的气场躲藏在她的阴影处,蓄势待发的准备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碾压过去!
就在这万籁俱寂,千钧一发之际!
“秦可信……”内屋突然传来周皓晖的呢喃梦话,喊得竟是她的名字。
秦可信有些微微失神,原以为他是恐惧于自己的强势手段之下,不得不装乖卖萌,却没想到他做梦都还在念着自己。又想起刚刚才答应他,以后绝不滥杀无辜。
“秦可信……有坏人……有坏人……”周皓晖的梦话开始急促,看来是做噩梦了。前面自从发生那一夜的血腥虐杀与屠杀后,周皓晖整个人都处在丢失自我的麻木中,今夜两人开诚布公的一番谈话,他那颗万念俱灰的必死之心又活络了起来。人一旦有了求生的念头和活下去的渴望,就会特别怕死。创伤后应激障碍,也称创伤后遗症,虽然来的晚了点,但终究还是来了。不过也正因如此,周皓晖才有完全康复的可能。
周皓晖内心恐惧忘不掉的是那满床鲜血与被肢解的躶体,而秦可信内心担忧放不下的却是周皓晖的安危与他的情感。这个无比强悍与残忍的血腥女王,做了她这辈子最错可能也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她放走了眼前这个黑衣男人!
“把你旁边的被子给我。”秦可信指着黑衣人身旁放着的捆绑好的被子,凭着手电筒微弱的亮光,她能看清,那是条洗干净备用的厚被褥。多半是冬天刚过,屋主人清洗干净,又细心收起来的。不过,从里屋那凌乱又肮脏的床来看,不像是这间屋主人能干的出来的事,再结合石箱内摆放着那么多女人的小玩意,看来屋主人除了是个单身的中年老男人之外,他确实有个相好的地下情人。
黑衣人微微一愣,自打从这个女人抬头看到他之时,那双高高在上的森冷视线,他便感觉自己危险了,虽不觉得自己会命丧于此,但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放手。再一回想起刚才那极短却又无比漫长的半分钟内发生的事,便精准无误的猜到是隔壁的男人影响了她。
他们这一类人,不管所追求的东西相差多大,但对感情一事,不论是亲情,爱情,友情,都是最最看不上的。现在的秦可信,虽然手段还是一如往昔的狠辣残忍,但心却半点也及不上那个昔日的血腥刽子手了!
黑衣人虽想明白了这点,但他自然是半分也没表露出来,如果流露出那一点点的轻视之意,惹恼了这个女人,那他今晚定是走不了了。他抱起一旁的被子,对准着,抛了下去。
秦可信接住被褥,都未等黑衣人离开,直接转身走向里屋。意思很明显,让他自行离去。
周皓晖的身躯睡得笔直紧绷,眉头皱成一团,额头出着细汗,脑袋不停的左右轻晃的挣扎,嘴巴里不停的呓语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夹杂着一些四川方言,看样子他真的非常痛苦。
秦可信慢慢的将他身上的脏被褥掀开,随意的扔在一处角落里。又将干净被子打开,仔细的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又用手去擦他额头细汗,却被周皓晖感应到了,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是空洞的,他抬起右手,一把勾住秦可信的颈脖,将她往下拉,嘟着嘴:“秦可信,抱抱我。”
这般的撒娇姿态,黑暗中的周皓晖做出来是极天真无邪的。秦可信失神了,顺着他的意思,将自己手臂慢慢伸进他的脑袋下方,让他枕的更舒服一些。
现在的这一幕场景,对此刻占据身体的第三人格来说是头一遭,却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为了自己,不,应该说是为了主人格,那个她真正承认,属于她的孩子。她曾见过自己,并视自己如恶鬼,为了她那可怜的女儿,她顶替了自己做下的罪恶,去做了牢。
那段自己处心积虑折磨算计主人格的日子里,每当那个懦弱胆小的秦可信深陷于噩梦中时,妈妈总会轻拍她的背,那是世界上最强大最甜蜜的安抚,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再伤害到她。自己明明是羡慕的,却不得不顶着一张冷若冰霜与不屑一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