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本紧闭的大门,在我眼前缓缓而开,透过门缝我看到三丈之外站立一个人影,宽容的衣服徐徐而动,只有道袍才如此宽容。纵然黑暗中看不清门外的人影,但我已经确定此人必是我师傅无疑。
我心里有些高兴有些不安,随着楼门大开,我向人影走去。
一丈外,我终于看清楚师傅的脸,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眉毛,白色的胡子,一脸严肃,师傅从来都是这么严肃,极少笑容。
师傅!
徒儿来迎接您!
我单膝跪下,低头。
然而,寂寥的夜空下,并没有一丝来自师傅的声音。
一种极大的不安骤然笼罩着我,我不由想抬头看看师傅的表情,却无形中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死死地压着我的头,心脏不由一颤,这是师傅散发的气息!?
好强大,从未遇见这种气息。
亦从没见师傅释放过。
我紧紧闭目,沉气。
然后缓缓地艰难抬头,看到了左手背剑而立的师傅。
然而,他的眼神却不是在看着我,一丈之外,我依然看得见师傅明亮的双目望向了天边,神情深邃。
“七杀、破军、贪狼,”师傅终于出声了,却听不出是喜是是怒,“已经相聚,已经无法阻止……”
我不由心头一紧,有些怅然。我不懂观星,师傅曾经教过我,可我学不会,也无心学,因为我从心底不相信那东西,却我唯独对《武经》、《鬼谷子兵法》有着巨大兴趣,我总是有一种直觉让我深信以后会用到……
我忐忑地说,师傅,怎么了?徒儿愚钝……
师傅望向我了,亮得诡异的眼睛摄人心神,我不由一震。
从没见过师傅如此认真的眼神,如此凌厉的眼神。
师傅缓缓走向了我,衣襟迎风徐徐而动,仿佛没有了重量。
四周弥漫着强大压迫感,顿觉周围空气为之凝结。
师傅的双脚最后在我眼前一掌之隔停住,持剑的左手依然别在腰间,右手抓在了我肩上,异常用力,手指掐进了肉里,我心头蓦然一动。
天下即将大乱,生灵涂炭,你为什么要走这一步呢,我的好徒儿?
师傅如此说着,眼睛却隐隐有泪光。
然而下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绝望的心碎声,那么一瞬,巨裂、破碎、跌落。
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以为最糟的结局是师傅不认我这个徒弟,却想不到,师傅想要的,是我的命。
那个仿佛历经百年的缓慢时光中,我睁着瞳孔,绝望地凝视着师傅一直背着腰间的左手反向身上,右手握在剑柄上,鬼谷子传剑出鞘,凌厉的光芒划开了百年的裂缝。
我迸发全身的力量滚向了身后,师沅和原道在后面堵住了我猛烈的退势。剑斩在沙子里,尘埃沸腾。
原道猛地冲出,我拉住了他。我震惊地望着杀气腾腾的师傅:“为什么!?”
师傅提起鬼谷传剑,斜提右侧,说,你怎么忍心亲手毁掉这一切。
我十分不解:“师傅,你说什么!?”
寒亮的剑指着我,师傅说,为什么要天下大乱呢?
我心头一疼,师傅终究还是知道了,我应该没有忘记师傅可以预见一切的能力,却奢想师傅失算一回。我推开了师沅和原道的搀扶,说,是。师傅说的对,徒儿马上就要反了,明天就举兵直指天阳城,今天,师傅是要来杀掉我吗?
师傅说,我不杀你,将会是天下众多的苍生被杀,我的好徒儿,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无论什么,都已经阻止不了我了,我苟活到今天,一直是等待着这一刻,我坚定地对师傅说,是!请徒儿允许徒儿最后叫您一声师傅——
师傅。
师傅目眦若裂,背剑,曲臂伸指,在口中喃喃自语,突然大喝一声“疾”!左臂一挥,撒出众多的颗粒状物体。颗粒落地瞬间变成一缕缕烟雾,袅绕而上,仿佛被什么力能控制,烟雾围绕着什么凝结在一起,突然幻化出一个个人影。
瞬间快速变幻、凝结,赫然变成古战士的模样的实体。
原道和师沅脱口惊呼,那是什么!?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撒豆为兵!
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幻术,可惜曾经在山中师傅无论如何教导我,我仍然学不会,我按着师傅念着的咒语,也重复着师傅的动作,可惜始终学不会,还记得师傅只是摇头对我说,唉,乱世,你还是杀戮之气太重了,学不来。
我曾经幻想如果掌握这一神术,必定所向彼靡。
为什么师傅却可以使出。望着几十个身披不知何朝代的战甲、手握辉夜长剑的古战士,我不由震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还是犹如第一次见到那样巨大的震撼,古战士没有眼睛,只有大圆的眼眶,黑不见底,皮肤暗黑——或者那不能叫皮肤,更像是干裂的黑色泥块,裂纹纵横交错,口中呼着白气,面目狰狞。
师沅和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