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喾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奋力爬下床想要走到窗边,奈何身体太过虚弱,一不留神便绊倒在地,他匍匐在地上,拽着地上的毯子,咳嗽了起来,涟漪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不搀扶也不说话。
咳嗽渐渐变成笑声,赤喾翻过身仰卧在地,大笑说:“既然如此,我便随了歌儿去罢。”
“你此生的劫,就是墨歌,若你因她而死,不怕她受责罚?”涟漪故意说,“天后本就对墨歌不满。”
赤喾听涟漪这么说,双手微微握拳,撑起身体盯着涟漪说:“我定不会再让她受委屈,若仙界不容歌儿,我便带着歌儿离开仙界,若天地不容,我便开天辟地建一个容我们的地方!”
竟有几分修竹的狂气,涟漪却兀自笑了,说:“依你的能力,连墨歌的尸首的护不得,还谈什么开天辟地?”
赤喾愣住,盯着涟漪问:“歌儿怎么了?”
“探子来报,说墨歌的遗体不见了,似乎是猃狁人的手笔。”涟漪不把话说绝,也不多说细节,“我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的,具体旁的,还要你豫章王去查。”
赤喾的双拳握的更紧,他强行撑起身体,扶着墙壁向外走去,涟漪立刻拦着说:“你还是把身子养好再去寻墨歌吧,更何况,太后如今的身子也不好,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赤喾的拳头渐渐松了,深吸一口气然后叹息说:“太后刚刚是不是来过?我依稀听到喧哗声。”
“是,她见你如此模样便晕了过去,安乐侯此刻想必正在为她诊治。”涟漪循循善诱,“你就算想要寻死,也要不应该让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赤喾沉默,涟漪又说:“你应当想同歌儿同葬一室吧,若不寻了她的遗体,你死了,我就只能把你烧成灰,随手洒了,至少,也有可能飘到她身边呢。”
听涟漪如此说,赤喾的脸越发的苍白,于是身体靠着墙缓缓滑下,坐在地上对涟漪挥手说:“你走吧,让我冷静一下,晚上的洗尘宴,我会去。”
涟漪不再多话,转身边走,离开时还特意嘱托了宫女们不许打扰豫章王,让他好好休息。
转身涟漪又来到了未央宫正殿,梁子尘正在收针,而梁太后一脸青白躺在床上,一看便是行将就木的模样,她的双眼紧闭,似乎还未醒来。
涟漪悄声走到梁子尘身后,小声问:“太后状况如何?”
梁子尘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你要做好国丧的准备。”
涟漪咬咬牙,推着梁子尘的轮椅向殿外走去,依旧是小声问:“还有多少时日?”
“七八日的光景。”梁子尘的声音无喜无悲,“年岁到了,你不必太过感怀。”
听梁子尘如此安慰她,涟漪只得强笑说:“有时命不长也是好事,至少不必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
“你是嫌你活得太长了?”梁子尘转头斜视涟漪说。
涟漪不做回答,转移话题说:“今晚豫章王洗尘宴,你来不来?”
“来。”梁子尘打了个哈欠,“我活得是越发的无趣,就当打发时间。”
“我也召了清河王等人,若你要看热闹,确实有许多热闹可以看。”涟漪突然怅然说,“只是药儿他还是不肯喝药,你可有法子?”
梁子尘想了想说:“把药拌在食物中,还可以放在香料中,只是效果不如从前罢了。”
涟漪点点头说:“那也只能这样了。”
“虽然你并未和我说药儿为何不肯喝药,但大体我还是能猜到。”梁子尘忽然沉声说,“既然你已经替他染红双手,那便一直下去,放他走罢了,这天下,不是他那样孱弱的身心能担待的起。”
涟漪立即摇头说:“总有一日,他会同哥哥一样的,我只是暂时替他铲平障碍,唯愿他这一世,常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