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突然笑了,问容璧:“你不知道你在漪儿心中的地位吗?”
容璧不明所以,却被修竹突然露出的摄魂笑容给震慑住,不经意的放松了防备,问:“什么地位?”
“就连我这个不懂情的人,也能够看出来。”修竹似乎是在嘲讽自己,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笑容,说,“她把你当作重要的家人,我不会伤害她重视在意的人。”
“哦。”容璧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句,然后说,“你这次来了,会留下吗?”
“不会,过不了多久,我还会离开。”修竹收敛了笑容。
“为何不留下?不想娶她吗?”容璧不知道修竹为何不留下,留下来,涟漪一定会渐渐重视他,说不定会爱上他。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修竹言简意赅,古莲种子已经萌芽许久,一会儿都不能松懈,不然全功尽弃。
“竟然还有比涟漪更重要的事情。”容璧很是惊讶,“若我说我不会和你争阿涟呢?”
修竹微微仰起头,看着东宫瓦檐上的天空,说:“千年的爱恋,如何有那么容易忘记,放任她这辈子也好。”
涟漪和赤喾莫不是千年的宿孽前世未尽,今生再续?容璧失笑,问:“你是说阿涟喜欢了赤喾千年,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修竹不语, 从怀中抽出竹箫,轻轻吹奏一曲《滴水成珠》,容璧记得,这是涟漪所谱,赤喾不愿意接涟漪的下半阕,修竹便在众人前吹奏下半阕,解了涟漪的尴尬。
这一曲《滴水成珠》,倾泻多少不甘的爱恋?
容璧也和修竹一样抬头,仰望着东宫一隅上天空,有连云坠下,微风吹雨落,东宫内忙碌于清理血污的宫女和太监们,立刻向两旁的屋檐下跑,见到容璧和修竹时还对他们作揖见礼,口中胡乱的喊着修竹的身份。
有人以为修竹是涟漪的面首,便称呼为公子,有人以为修竹是太子的下属,便以大人称呼,容璧轻笑, 不过是陌路人,何必胡乱作揖。
天气没有因为微雨而变得清凉,反而有些闷热,容璧抽出玉骨扇,一下没一下的伴着修竹的箫声敲打着檐廊柱,那空旷的敲击声和修竹凄凉的箫声相和,引得涟漪循声而至,笑问:“怎么奏的这般凄凉?”
“喝酒吗?”容璧提议说,“坐在这檐下,煮酒对雨,也别有情致。”
涟漪看向修竹,笑问:“你喝吗?我想喝一喝,感受一下醉了的感觉。”
修竹放下竹笛,点头说:“喝。”
容璧笑着去东宫的酒窖里提酒,涟漪便准备着煮酒的工具,修竹在一旁打下手,因为现在是四月,闷热的很,便没有必要用红泥小火炉温酒,涟漪就在大碗里倒上滚烫的热水,等着温酒。
准备好时,容璧也提了两坛酒来,揭开酒盖便有一股浓郁的芳香,容璧说:“这是百年陈酿,烈的很,若是煮酒再喝,必醉的。”
涟漪一边把酒倒在瓷杯里,一边说:“杯莫停,且醉待雨停。”
“风波停,回首烟雨迷。”修竹也接道,把倒满的酒杯放在热水中,让热水刚好漫上杯壁,等着酒慢慢的变热,散发浓郁迷人的酒香。
“前尘迷,相忘不相忆。”容璧用扇子敲击桌面,打着节拍,若有所思的看着涟漪说。
涟漪轻笑,说:“打什么哑谜,喝酒就好好喝酒,不醉不归!”
有微风从四面穿过廊檐, 细雨微斜,打在三人的脸上,他们都没有遮蔽,让清凉的细雨滋润肌肤。
他们静默的等着酒温好, 虽然用的时间稍长,但意境很美,水天之际,酒气氤氲,陈酿在手,烈酒入喉。
噗通两声,涟漪和修竹都倒在案上,翻倒几杯温酒,濡湿了长衿。
煮酒一斗,独饮一抔,容璧看着眼前两个趴在案桌上的两人,无奈的笑。
两人的酒量都这么小,不过几杯,就倒了,还说什么待雨停。
容璧唤来宫女太监,扶着涟漪和修竹回房休息,便一人对着天地独饮。
风雨渐渐大了,遥看风波起,容璧觉得有趣,便躺在檐下,看着落雨从瓦上滴答落下,在地上形成水洼,又打出一圈圈的涟漪。
涟漪……
容璧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不要放弃,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说绝望。”涟漪说。
那样韧性如蒲苇的涟漪,已经可以淡定的抱着亲人的头颅,眼睁睁的看一场血腥的杀戮。
若非容璧能够肯定,涟漪就是涟漪,没有换一个人,他一定会认为涟漪被人调换了。
这样的涟漪,坚韧如蒲苇,不,不是蒲苇,是磐石,千年无转移……
是啊,对于感情,涟漪也是,千年无转移,修竹这样形容涟漪。
容璧喝下一口酒,细细梳理了昨日发生的。
墨契从东宫回来之后,便收拾行囊,而自己并没有从镇远侯府离开,见墨契那样急匆匆的准备离开,便直接问墨契墨家是不是要谋反了,他才想要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