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到了南京城之后,郑和一直让人在云南一带寻找,至今都没有找到他的娘亲和兄长。他想着让师傅在婚礼上,作为他自家的长辈受礼,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今那个位子,恐怕也只有师傅坐得。
想及此处,马和心底里对道衍的感激之情再度翻涌而出。
当初他是恨极了师傅的,那么不近人情的对待他,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他依旧记得当年想要逃回燕王府的心情,可是他又被师傅教给他的那些事情迷住了,所以他就拼命的学习道衍的本事,他一心想着超越他,想着如果超越了他,就可以离开这和尚庙。
可是随着与师傅朝夕相处,郑和渐渐发现,师傅本就是这种凉薄的性子,师傅竟然对他倾囊相授,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郑和开始为师傅的博学所折服,开始对师傅似是箴言的看法有了共鸣,并且开始不满足于师傅每日教他的东西。
直到那天,师傅对他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说他可以出师了。
他居然对师傅失望透顶,他还以为师傅渊博的知识就像大海那么深,是他这辈子都学不尽的,他居然难过得立刻红了眼眶……
郑和想到此处,自嘲的笑了笑,想着这些旧事的他,已然来到了道衍的房门前。
“师傅,我可以进来吗?”马和边说边敲了敲门,只见师傅将门从里面打开。正对着房门的八角桌上,是当年搬到燕王府时他背上背着的简单的行囊。
里面的东西不用猜,除了几本经书,就是几双草鞋。
“师傅,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郑和将手中端着的茶盘放在了桌上,帮着道衍将包裹系得紧些。
“回庆寿寺,刚才皇上已经许了我庆寿寺主持的身份。”道衍言罢坐了下来,并将包裹背在了身上。
“师傅,你是要急流勇退吗?”郑和深深的看了道衍一眼,他早该想到的,师傅连皇上的登基大典都不参加,何况他的婚礼仪式呢。
实在是他的亲人都远在南边,了无音信,况且他早就将师傅当做另一个父亲一样敬爱,所以十分希望他能够参加他的婚礼。
“然也。皇上此时再无用我之处,我也不喜宫中的声色犬马,索性去庆寿寺做回我的逍遥和尚也罢。”道衍去意已决,他眼见着郑和倒了一杯茶,在他身前跪了下来。
“师傅,请喝了这杯茶。”郑和仰望着道衍,将茶杯举了起来,他的长须已然花白,他的眼角被风霜浸淫出了几道沟壑。
“好徒儿。”道衍见郑和红了眼眶,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要说这大千世界。能让他挂心的,除了酒肉,也就单这小子一人了。
道衍喝了茶之后,就毅然起身向外走去,不带一丝留恋。
郑和望着师傅绝尘而去的背影,感触良多。师傅选择在此刻退出历史的舞台,当真是急流勇退,可是他所做过的事,所说过的话的深重影响,却时刻警示着后人。
郑和反观自己,虽然已经小有威望,却远远不及师傅的万分之一,他是否能像师傅一样千古留名,他是否能够超越师傅达到另一个顶峰呢?
郑和此时将心思转到了下西洋的事情上,或许他在某些方面是永远都无法超越师傅了,可是他直觉下西洋的壮举可以让他大展拳脚,有一番作为。
苏浅和郑和的礼服,本是徐妙云自老家托人找来的绣娘赶制的,那绣娘的手艺天下绝伦,且花样翻新不落俗套,这套新颖的合欢喜服不知道得来了多少人的称赞。
可是苏浅自穿上这喜服,就跟魔障了似的大睡了两日,叫徐妙云心生避忌,所以纵使她再喜爱巧夺天工的合欢喜服,仍是让那绣娘赶制了正统的婚礼服饰。
所以大婚这日,郑和穿着公服,乘着高头骏马,簪花披红。苏浅在其后的四人大轿当中,穿着大红纻丝麒麟通袖袍,素光银带,盖着文王百子锦袱。
他们身后跟着鼓手、喜娘等,一行二十八人,自苏浅在宫中拜别了朱棣和徐妙云之后,敲锣打鼓的一直从宫中热闹到了郑和的府邸。
百姓只当皇上开恩,将三小姐苏浅嫁给了当朝赫赫有名的大太监郑和,虽然只是义女,却足以抚慰靖难的有功之臣。
听闻当年的燕王府三小姐就是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仙女般的人儿,纵是那作恶多端的胡诚狗官,也因着她的谆谆教导向了善。
听闻三小姐还是当年守护北平城的有功之臣,你能想象一个美若天仙的弱女子上阵杀敌的模样吗?
听闻,这三小姐苏浅,什么样的男儿都不爱,独独被郑和的才情所折服,竟是不在意他是个废男,毅然决然的与他共沐爱河,且死心塌地、毫无怨言。
京城的说书先生们,将大明三小姐苏浅和大明第一太监郑和的过往,编成了不同的话本在坊间讲说,竟是给这段感天动地的爱情佳话赋予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所以朱棣赐予郑和的马府外,竟是聚集了上千人,大家闹哄哄的看着新郎官把媳妇背进了府门,好多人随着噼啪的鞭炮声大声叫好,有些竟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