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今日,鸣蜩之月伊始,禾枫野一行已由水乡江南启程。
……
南地灵木山。
山上的时节总是较山下晚上几分,山下已经杨柳垂低,山上却还有些草木刚刚抽完嫩芽,空气里也不似山下那样温暖,稍稍还带些寒意。
银衣从不好骑马,多远的路也只凭着一双脚慢慢走来,自灵木山脚下行至现在已经悠悠的耗了一炷香的功夫,面前的景致终于变幻了模样。
自石缝中间生出丛丛深浅不一的绿色,草丛之间有些不知名的昆虫在四处游走。
面前突显而出的白玉石阶,自脚下继续向山顶延伸开去。
石阶两边摘满了不知名的鲜艳红花,花冠硕大,花瓣层叠,其颜色艳丽宛如鲜血,花茎上布满倒刺,却只见花不见叶。
地处的气温也骤降,使得此种红花的花朵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冷的雪霜,越发衬得那花朵妩媚欲滴,仿佛其内能缓缓流动其那些红色的血液,带着些许诡异之气。
如此密密摘种的红花,铺于白玉的石阶两侧,如此强烈的颜色冲击,却透出一股无法言明的妖魅惊惧之感,好似这条通路的尽头已不是人间,是鬼域。
银衣对此景倒是司空见惯的,二十多年来无数次踏于石阶之上,这些红花有许多还是他亲自打理过的。
思想间人已行至石阶尽头,只见两根白玉精雕的玉柱分立两侧,一侧石柱上刻着“月隐门”三个遒劲的大字,有些许红花盘茎而上,
跃过石柱继续向前,入眼的依旧是遍地的红花,红花之上是一座白玉堆砌的亭子,四根玉柱撑顶,四面皆悬着些轻纱软帐。
正中置一张矮桌,也用白玉砌成,其上置了一把精雕古琴,琴身雪白无有任何杂色。桌下铺就一张雪白的绒毯,绒毯之上又置了一个雪色锦缎织就的坐垫。
此时此处却并没有任何一人。
亭子后面,又有三栋黒木搭建的房屋,成品字形排列,屋顶皆用玄色瓦片铺就,门窗紧闭,整座建筑仿佛一只玄色神兽,暗伏于地,一动不动。
银衣停住脚步极目远望,目光透过正中的亭子直至其后的三座房屋,未见一个人影。遂轻叹一声,举步继续朝前走去。
此处已经是山顶,穿过一片红花铺就的海洋,便达一处悬崖之上,终年有山风拂来,风力却较之别处更弱,丝毫不显凛冽。
这里便是月隐门主,月隐卿最爱之地。
果然不出银衣所料,视线在悬崖处豁然开朗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位一袭红衣加身的女子。
其衣皆由那红花的花心制成,半长的衣服齐胸勒着,空着一双胳膊,手腕上缠着一株妖冶的红花。其三千青丝不加丝毫束缚,皆因风而舞,脚踝上的银铃也因风作响。
那女子赤着一双脚,站在因着风雨冲刷而显露出来的石头上,感觉到身后的气息,遂回转身子去看,一双媚眼向着银衣望过来,额上纹着的红花比那一双眼睛更加妖媚。
银衣回之一笑,那女子向自己的身后示意,随即让开一条路。
银衣顺着女子身后望过去,只见一袭素衣加身的男子站在山崖尽头,面向着山崖之下的云海,背对着自己,一头只用一根丝带简单束缚的青丝早已被风吹乱,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愈加凸显其出尘避世之感。
银衣遂朝着那男子走了过去,行至其身后,拱手施礼口中轻唤一声:“门主。”
山崖之上的男子正是月隐门主月隐卿本人,听到银衣唤他,遂转过身子。
天光自那副绝美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刀削般的轮廓,挺拔而修长的鼻子,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斜飞入鬓,眼眸深邃的宛如星空一般,与这一双眼睛对视老是觉得自己内心可以被一眼看穿,两片薄却宛如着红一般的唇,此时正缓缓张开,对着银衣说道:“怎么回来了?”
银衣自怀中掏出一副玄铁面具递给月隐卿,月隐卿接过那副面具,细细的看了半晌,手指轻轻摩挲过去,口中说道:“可惜了无法,没留下什么东西回来。”
说罢,将那副玄铁面具收入怀中,遂又对上银衣问询道:“你今日来此,怕不只为了将此物交予我吧。”
银衣闻言唇上一笑,回答道:“属下此行前来,是想讨一颗血渊丹。”
月隐卿听到此话,一双细长的眸子望向银衣的眼睛。
这男子自与自己相识以来,二十多年风月流转,却未见其有丝毫改变,一双眼睛始终满怀着悠然闲适,犹如一介散仙,从未曾从云端下界。这样的人本不应成为一位杀手,更应一箪食一瓢饮,归隐于山林之中。
月隐卿犹记得当年与其第一次相遇,一袭银丝攒暗纹的衣衫加身的他,手持一柄银亮的长剑,一双让人观之不忘的眼睛看向自己。
听到自己的问话,先是一笑,宛若清风扶柳,随即垂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银纹衣衫,复抬头对他说道:“就称呼在下为银衣吧。”
于是,这位自称作银衣的男子,就此加入了月隐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