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端着茶盏喝茶的莫黛忽然手一抖,茶盏滑落,一盏热茶整个泼在了胸前。
“哼,心虚了吧!刚才有个叫莫桂花的妇人特意冒雨跑来福满堂,可惜啊,当时某人正在二楼得瑟呢,唉,可怜那个乡下妇人哦……咦?某人该不会不知道吧?萧笑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要替那个莫桂花转告某人的……”
“白胖子!”萧笑忽然大吼一声,惊得在座的客人都不禁诧异地扫过来。
白胖子将肩上的抹布一把扯下:“你他爹的吼我作甚?我说错了吗?明明你之前就……”
“白胖子!”房凌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白胖子缩了缩脖子,将手里的抹布又甩到肩膀上,灰溜溜地去楼外招呼来客。
莫黛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萧笑,萧笑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刚想别开视线,忽然见她嘴角扯开一抹苦涩无奈的笑,萧笑再也忍不住,猛地就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大溪,你怪我吧,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咳,是我让她不要急着告诉你的!”房凌瞅着萧笑,忒么觉得萧笑口中的“不是人”是在说她,心里甚是不舒服,“你若是要回去,我后院有马车。”
莫黛仍旧不说话,只是冲着房凌深深地鞠了一躬便去了后院,撩起门帘时,身形明显不稳地晃了晃。房凌的心里愈发不舒服了,愈发觉得萧笑口中的“不是人”就是在说她了。
“萧笑,我记得你会赶马车是吧,你送莫大溪回去!”房凌将手背在身后,故作淡定道。
“哎!谢掌柜的,我要是不为大溪做点什么,我怕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呜呜……”萧笑说着居然哭了起来。
“堂堂女子,哭什么哭,也不嫌难看!”房凌厌弃地瞅了萧笑一眼,“若是今日回不来便在大溪家住上一晚,明日再回!”
很快,萧笑便驾着马车消失在大雨中。
这一场雨接连下了两日,雨势一直不减,泥土路坑坑洼洼,甚难行走。
莫桂花深一脚浅一脚,一路滑倒无数次,原本一个半时辰便可到达莫家村,这会儿却只才走了一半的路。莫桂花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朝前走。
雨水打在地面的声音甚响,而莫桂花的全身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浸透,感觉器官几近麻木状态,直到一辆马车在她身后方停下,她才蓦然惊觉自己竟走在了路当中,急忙让到一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滑倒。
“是桂花嫂吗?快上来!”萧笑透过大雨大声喊道。
莫桂花愣了愣,没太明白萧笑的意思,直到莫黛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扶她上马车时,莫桂花才回过神。
莫桂花一身泥水,见莫黛穿着透新的长衫,直觉便要远离她,岂料莫黛的力气大得很,一把将她拽上马车,并帮她解下身上的蓑衣。
“大溪……”莫桂花抬眼看向莫黛,只喊了一声名字便抖索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莫黛顿时便有不好的预感,但只能暂时压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桂花清楚地感觉到莫黛拍在她肩上的手在颤抖。
谁也没有再说话,马车内一片静默,只听得车外大雨瓢泼似的哗哗声响。
当马车驶到莫家村时,莫黛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远远地便见到莫大溪家的三间破草房的西半部分塌成一堆废墟,东半部分犹在雨中飘零,也已无法住人。
“叔和无云他们在我家,孩子……也在。”莫桂花拉住想朝自家奔去的莫黛,声音里满是沉痛,“大溪,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点吧!”
人死?
莫黛的脑子里忽然轰隆一声炸开,呵,她虽然已做好觉悟,但却不包括这点好吗?她明明只两日未在家,怎么可能会人死?老天一定是在跟她开玩笑,是以特地派莫桂花这么个忠厚老实的人来欺骗她!
“大溪!”莫桂花和萧笑一起上前扶住差点摔倒在地的莫黛。
“我没事,我去看看……”莫黛忽然不敢去问所谓的“人死”究竟是哪个人。
“是小羽……”莫桂花残忍地道出事实。
莫黛的眼泪唰地一下便流了出来,赶紧抬袖拭去,脚步虚浮地走上前推开莫桂花家的大门,透过雨幕,见到堂屋内,许韶林、莫无云和莫无轻皆跪坐在地,莫无风同样跪坐在地,怀里抱着莫小羽。
那小小的孩子才三岁,乖巧懂事,会照顾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大人给多少便吃多少,再饿也不会吵着要吃的,会无比渴望地看着她赶集带回来的吃食,会在吃到她做的吃食后冲她露出灿烂的笑脸,虽然害怕她,却依然听话地躺到她的怀里睡觉,夜里被冻醒也只是轻声呓语喊冷,会在无意识中用小手搂抱她,亲昵地依偎着她,他还不会喊娘,他还没有主动叫过她妈妈,而她还打算说更多的故事给他听,做更多的好吃的给他吃……
莫无风两眼空洞地望着怀里的孩子,他已经不会再动,软软地贴着他,身体已经渐渐变冷。他愈发搂紧怀里的孩子,恨不能将自己的体温过渡给他,可是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