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九月二十五日。
德军第六集团军下属某步兵小队正紧张地行走在斯大林格勒荒无人烟的废墟中。
战争滋生了无数死亡,而死亡亦带来了未知的阴影。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中,士兵们好像夜晚出来觅食的啮齿类动物小心而谨慎。
俄罗斯严苛的冬将军让这些刚从国内来到前线的补从兵们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甚至无法握紧手中不算沉重的毛瑟步枪。带队的中士是这群人中唯一的老兵,他呼出一口寒气费力地驱赶身边这群拖沓的新兵前往任务集结点。
虽然,他也被这该死的天气冻得直打哆嗦非常想躲到墙角抽根烟暖和暖和。但那群该死的苏联狙击手却像狡猾的狐狸般,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潜伏着伺机而动。那些在黑夜中随便点燃卷烟的冒失鬼,现在多半都已经被他们送去见了上帝。所以许多活下来的老兵被迫开始戒烟。
即便如此,每天还是有许多人死在莫辛纳甘步枪射出的俄制7.62mm子弹下。借着夜色的掩盖,这只步兵小队平安穿过了宽阔而危险的广场区。中士长出一口气就在他以为暂时安全时,一声突然响起的枪声震落了树杈上厚重的积雪。新兵痛苦的惨叫声在他耳边猛然炸响,所有缺乏经验的补从兵们都像惊慌失措的兔子到处乱窜。
当中士回过神来大吼着让他们寻找掩体时己方已经躺下了五名士兵。这些受伤的新兵蛋子躺在毫无遮掩的空旷地带,击穿他们膝盖的子弹同时打碎了前关节处的膑骨,导致这些人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
“救救我。”望着躲在掩体后满脸惊恐的同伴,其中一个新兵痛苦地伸出双手,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雪地上不断蔓延开来。
“都别动!”中士冲着于心不忍的其他新兵大声喊道。
“这是个陷阱,只要离开掩体那些狡猾的伊万(二战时德军对毛子的蔑称。)就会打爆你们的脑袋。”中士用愤怒的语气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
怎么回事?今天又没有月亮,那些狙击手是怎么看到我们的?
二战时期,绝大部分狙击枪的实战距离只有三百米左右。而当时结构简单的光学瞄准镜更不会有什么高大上的夜视能力,在没有月光照耀的夜晚,透过瞄准镜看出去只能看到漆黑一片。甚至还不如直接用肉眼观察来得清楚,所以当时苏联绝大部分狙击手都是护林员或猎人出身。
黑色的夜晚让中士不由想起老兵中流传的那个恐怖传说:在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捡骨师就会用那杆该被诅咒的步枪射出从魔鬼处换来的魔弹。不论目标躲在何处,不论夜色多么浓郁,魔弹都会毫不留情地命中受害者的髌骨。在幸存者侥幸逃脱后,那个邪恶的家伙便会来到受害者身边捡走被打碎的骨头。
用力甩了甩脑袋,将那些光怪陆离的谣言抛到脑后。中士小心翼翼地冲外面哀嚎的新兵悄声问道:“还能动吗?”
“我的腿!长官,我的腿断了!”
“妈妈……”
“上帝啊,我想回家。”
受伤的新兵显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们颤抖着发出各种不像样的悲鸣。中士摇了摇头,这些家伙就算就救回来估计也没法再上战场。他小心得将大部分身体藏在掩体后面,从背包中掏出一卷绳索将其中一端远远地抛向外面。受伤的新兵争先恐后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中士和其他躲在掩体后的新兵开始用力拖拽绳索。
没过多久,五个伤兵便被拖到掩体附近。突然,中士听见背后再次响起熟悉的枪声。队伍末端拖拽绳索的那个新兵瞬间软倒在地,他的膝关节被人从后侧射了个对穿。其他新兵原本神经就已经紧绷到极限,见状他们纷纷尖叫着一哄而散。不论中士如何呼喊都无法阻止这无谋的行为。
见鬼,那个家伙什么时候绕到背后去的。中士顾不上在意地上湿滑的泥浆跌跌撞撞地扑到掩体另一侧,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紧张地跳出胸口。明明之前还躲在十二点钟方向的狙击手在短短几分钟内居然又出现在与之截然相反的六点钟方向。
难道有两个人?中士紧张地摸出一小面镜子悄悄伸出掩体。还没等他仔细观察再次飞来的子弹就将镜子打得粉碎。
望着夜色笼罩下的斯大林格勒,中士感觉暗中仿佛躲着无数个苏联狙击手不断地窥视着这只队伍。冷汗不断从他额角滑落,而那些毫无经验的补从兵们则不断发出中弹后的惨叫。
一个精神崩溃的家伙摇摇晃晃地走到空旷处。从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朗坤牌手表来看,他参军前多半是个生活优渥的体面人。这个原本很在意形象的家伙现在却嘿嘿傻笑着高举起双手,用不似人声的嘶哑嗓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面对的是魔鬼啊!他肯定和韦伯歌剧中那个猎人一样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那人的子弹会拐弯!”
这句话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就训练不足的补从兵们瞬间失去了最后的士气。他们尖叫着四散而逃,远处的枪声就像行军鼓般接连不断地打响。
当枪声停止时,唯一没有受伤的便只剩下躲在掩体后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