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星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道:“都是自己人,这件事我也不瞒你。武当陈真人故去后,各方来找我家师祖的人不少,但都被他老人家婉拒了。我家受白祖、彭祖福荫,在全真各宗门中还算有些声望,师祖他老人家说出话来,也有很多人愿意听。但师祖说,这不是他个人的声望,而是先辈的遗泽,若是恃此而强,迟早有败光的一天,故此不可滥用。”
赵然点头:“此为正理,许师伯乃大慧之人。”
陆西星接着道:“这次争竞三清阁坐堂真人之位,于我家师祖而言,并无太大干系,谁上谁下,于鹤林阁皆可。我知目下主要是云岫阁宁真人和龙泉阁喻真人在争位,我家与他们两家都还算好,并无龃龉之处,谁当坐堂真人,其实于我家而言都一样,若是插手其中反而得不偿失。致然你说呢?”
赵然听明白了,许真人的态度,就是置身事外,不明确支持谁,也不明确反对谁。许真人在全真修士中威望很高,无论谁上台出任三清阁坐堂真人,都依旧需要尊重鹤林阁,仰赖许真人的支持,他的地位不会就此衰落。
可一旦他出面表态支持谁、反对谁,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会得罪人,都会得不偿失。
若是他支持的人争位成功,未必能给鹤林阁带来比现在更大的好处,但失败者却会站到鹤林阁的对立面去,从此增加至少一个反对者。
若是他反对的人上位,其害处就更大了,凭空树立一个真师堂中的反对者,何苦来哉?
陆西星的话,听上去等于在婉拒赵然的插手,但赵然却并不这么想。他向来认为,凡事都是有价格的,谈不拢的原因,只是因为付出的价格不够而已。
如果争位的是武当的陈真人,你看许真人会不会出手帮忙?再换一个,如果江腾鹤入了炼虚,有资格争位,许真人保准比江腾鹤自己还要着急,一如去年争夺大君山洞天!
什么是至交?你犯了大错,我愿意帮你全部扛下来,我遇到了大麻烦,你不惜一切帮我挽回,这种关系就是真的至交,而非嘴上功夫的至交。
至交的价格,就是对方的全部。
刚才陆西星说,鹤林阁与云岫阁、龙泉阁之间没有龃龉之处,反过来说也就是关系泛泛的意思,赵然相信,普通的价格肯定无法令鹤林阁押注,所以许真人选择置身事外。可是反过来说,只要出价足够,难道许真人忍得住不插手吗?
什么样的价格才能令许真人心动,让许真人愿意为此承担多上一个重量级对手的风险呢?
赵然想不出来,他干脆也懒得去想,直接将自己的理解飞符告诉了东方礼,请东方天师先拿一个能够打动许真人、令许真人愿意见面的条件来——见面也是有风险的,同样需要出价。
其后几日,赵然便索性在横断大山中待了下来,陪着陆西星、骆致清一起磨练道法,得空时也尽可能多的指点一下曲凤和。有空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吹牛打屁,谈论古今,讲一讲传说故事,倒也怡然自得。
当然,他们也不敢深入大山,只围着横断大山的边缘地区查探,大山深处有不知其数的高阶妖修,真要不小心惹怒了其中几位,以他们四个的修为,肯定没好果子可吃。
曲凤和明显对赵然上次说过的斩仙飞刀很痴迷,又缠着他讲商周间的其他故事。赵然哪记得那么多,勉强说了几个诸如青丘九尾狐、哪吒闹海、比干挖心、财神赵公明之类的,便被榨干了存货。
陆西星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听得津津有味,等赵然宣布实在讲无可讲之后,依旧意犹未尽。
其间,作为四人中修为最高的师兄,陆西星毫不藏私的解释本门内丹修行的经验,还将自己所著《金丹就正篇》取出,和骆致清、赵然一起探讨修改。
赵然道:“陆师兄愿意将秘传拿出来供我等参悟,实在令人感佩!”
陆西星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我一家之言罢了,哪里用得着藏私?这本道书还赖两位师弟一同验证修订,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二位师弟。我打算将其登载于《君山笔记》之上,供同道们一起研讨。”
赵然大赞:“这可是泽被同道的美事,这件事我回头跟我二师兄商量一下,就放在下月的开篇!师兄造福同道,这等胸襟,这等气魄,当真难得。”
陆西星道:“我这不算什么,不过是遵循我家师祖的教诲而已,要论胸襟和气魄,我家师祖才当真令人感佩。你知他老人家毕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愿闻其详。”
“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让道法传遍宇内,令天下所有人都沐浴在道尊的恩泽之中!”
赵然顿时失语,沉默良久,感叹道:“真可谓宏愿了。”
陆西星道:“可惜他这番心愿,道门之中真正懂的人并不多,理解的很少,愿意支持的更少,我与致然相处,如沐春风,一见如故,故此告知。当然我也知道你不是多嘴之人,但忍不住还是多说一句,致然听过就好,莫四处传扬。”
赵然连忙点头:“陆师兄放心就是。”
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