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阁。
拂不尽心事多如烟雨，叹不完情缘杂如红尘。明月阁外，两名蓝衣侍女握剑在手，严阵以待。明月阁内隐隐传来女子难忍的痛呼，而外面的两人却不为其所动，冷冷注视着明月阁的一草一木。这一夜，明月格外艳红色的海棠花开得格外艳丽，枝桠被血色的海棠花挤满。纷纷扬扬的花瓣如同血雨一般飘落在弯曲的回廊上，美艳的不可方物。
明月阁内。微亮的烛光摇曳，红烛有泪，青帐阑珊。重重叠叠的帐帏之内，两个裸裎以对的身影相互偎依着。此刻卓尔已经没有力气坐正，她无力的靠在北辰陌精壮的胸膛的上，听着他原本缓慢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重新复苏，目光所及之处，北辰陌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然而卓尔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她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一寸一寸的流干，生命从她的体内一点一点的抽离。柔顺的青丝铺陈在她瘦小的肩头，她紧抿着双唇，将原本的苍白咬成了血色。当滚烫的毒血进入她的体内之时，她再也支持不住，撕心裂肺的低吼着。但是她的手腕自始至终都与北辰陌的十指紧扣，不敢离开分毫。
此刻她的神智已经变得懵懵懂懂，脑海中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浮现出她和北辰陌的种种过往：
初见时。
他一身红衣妖娆，伏于梁上，剑眉微挑，薄唇轻勾，一派清贵之气。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唇边总是带着一抹弧度，潇洒中有一种深深的宠溺。他好笑地朝卓尔晃晃手里的酒壶，“青楼满座，只因人心寂寞。姑娘也是青楼中人，怎么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挺热闹的。”
这悠悠岁月，抵不过两人之间的咫尺天涯，不知不觉间，两人越走越远。在这外表富丽堂皇里面血雨腥风的皇宫内院，就注定不可能有平平淡淡的故事。
没有云朔之死，没有不凡受伤，他们也不会有所交集之后越走越远。他明着一直在伤害她，却在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情况下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滴水不漏。她何尝不懂，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那些他说过的断断续续的话，依旧在她迷蒙之际，清晰的在她的耳边响起：
“心痛了吧！后悔了吧！我说过不要试图与我抗衡，你是我的妻，亦是我的棋，你逃不掉的。”
“我为什么要后悔？很早我就明白。你想让人肯定，想理所当然骄傲，想让人提起皆感慨，必须要在某些方面让人望而止步，甚至是闻之生畏。喉咙要吞得下刀子，脚下要踏得了钉床，你要跟文臣比谋略，要跟武将拼蛮力。平顺时隐忍不发，激进时锱铢必较，言辞锋利。你要么咄咄逼人，要么一退到底。手里拿着刀子，就要让人相信你敢把它捅出去。”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不是不愿，而是不屑……”
卓尔迷蒙中突然感到与北辰陌交握的手指微微一动，卓尔心中一喜，艰难的睁开眼睛，便看到北辰陌涣散的眸子慢慢的睁开。
“卓……卓尔？”北辰陌迟疑的叫着卓尔的名字，想要伸手去触摸卓尔的脸，却被卓尔摁住了手臂，卓尔温柔的笑着，露出娇俏的容颜，将小脑袋贴在了北辰陌裸露的胸膛上，“你不要动，陪我就这样呆一会儿就好。”
“你……我……”显然北辰陌被卓尔突如其来的温柔的七荤八素，第一次口不择言。他垂首看着卓尔乖顺的扑在他的怀里，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意，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我的梦吗？为什么我明明身中剧毒，却感到浑身充满了力气，难道说是回光返照吗？卓尔真的是你吗？”
卓尔虚弱的笑笑，心想，一定不能让他知道现在的境况，否则这个固执腹黑只为她好的男子，一定会懊恼死的。她仰起脸，看着北辰陌的神情，微微一笑，轻轻的唤着北辰陌她从来没有唤过的称呼，“陌，是啊，这是梦。一个属于你的梦……”卓尔将冰凉侧脸重新贴在了北辰陌的胸口，“感觉到了吗？我是没有体温的，所以我是假的。”
“是吗？假的……”北辰陌喃喃道，“也罢，卓尔她定是恨极了我，这一生，她可以对任何人温柔以待，独独是我，她却只是恨。可她哪里懂得，我是一个皇帝，一个晋瑞国万人敬仰的皇帝。当好皇帝永远是，求的多，惧的多，嫉的多，爱的少。每次我越是想护她，却又不得不一次次的伤害她。你说，我如此绝情，却总是希望有一人，能明白我的苦心。可那人，终究是听不见我说的话了……”
“陌。此刻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卓尔已经感觉到，她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尽，她也是越来越虚弱，就连与北辰陌说话也显得力不从心，“北辰陌，我听说人在临死的时候，总会回忆起一生中最美好的画面，那个时候，若是今日换做我死，我会想起和你在一起的一幕一幕，北辰陌，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是我今生最美好的风景。”
“如有所亲，必有所疏；如有所利，必有所害。我若说我一直懂你，你可会怨我？我若说我穷极一生，只是为了让你能多看我一眼，你可信我？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