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不送,那些人就不知道了?”懿德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姑姑一眼,道:“哀家早已想这样做了,这么多年来畏畏缩缩,如今再不做,只怕日后都没这个机会了。”
这话说的委婉,却又含着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意味在里面。杨姑姑一惊,登时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越过懿德太后身边,在她面前跪下来道:“娘娘千万莫要这么说。”
“罢了。”懿德太后挥了挥手,此刻大厅中已无其他人,懿德太后眼皮似是微微阖上,只声音却一片清明:“要变天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宛娘,哀家和你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还会被这点风头闪了眼不成。”她长长叹口气:“只是,哀家还有好些个心愿没有完成。原先想着,时日还长,不想这一眨眼,大半辈子也就过去了。”
杨姑姑低着头,静静听着,只听懿德太后道:“皇帝的身子可有起色?”
“听李公公言,似是加重了。”杨姑姑为难道。皇帝病重这事,除了几个亲信和懿德太后外,并无他人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宫中众人都以为皇帝是因为宣华的事情心情不妙所以才格外阴沉,甚至连寝宫都很少出。其实是因为皇帝的身子已然越发的腐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即使是一国之君,在岁月面前也无法免俗的告饶。如今宣华一死,朝局正是动荡不安,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出去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祸害,是以只得隐瞒这个消息。
“这都是命。”懿德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新太子迟早要立,这底下的牛鬼蛇神也要开始动作了。”
杨姑姑跟了懿德太后多年,许多事情懿德太后并不避讳她。主仆两人之间几乎已经称得上是没有秘密。闻言杨姑姑就道:“太后娘娘可是要亲上朝堂?”
皇帝的病情若是一直这么拖下去,总是瞒不住的,宫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其中精明的不少,一旦捅开了去,不说天下大乱,至少要惹出不少祸端。懿德太后年轻时便行事雷厉风行,也不是没有垂帘听政过。只是后来大锦朝渐渐安稳帝位稳妥之后才开始淡出朝中视野,如今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懿德太后出来把持朝政也无可厚非。
“哀家上朝堂做什么?”懿德太后唇边的笑容有些发冷,满头银丝在金光闪闪的发簪光芒衬托下竟也泛出些冷光。她把玩着自己的红宝石护甲,道:“不将这一池水搅得浑些,怎么抓住好歹。哀家也想看看,这天下的江山到底是谁在觊觎。”她缓缓低下头:“以为哀家困在后宫就没办法,果真是跳梁小丑罢了。”
杨姑姑试探道:“可陛下的意思,是想要……”
“哀家原先也想着,这位置就是给他准备的,大锦朝的江山他收的名正言顺。只是现在看来,他是无心这个位置了。他和他爹一个性子,甚至比他爹还要倔,哀家奈何不了他,不对,是哀家害怕了。”年长的严厉妇人难得显出几分疲惫的神色,这个妇人外表瞧着风光无比,手段又雷厉风行,可早时丈夫怀疑,母家崩塌,中年丧子后又丧女,有些伤痛永远不能为外人道也,即使掩饰的再好,内心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她以为自己亏欠了洪熙太子,自然也不会为难她的儿子,不得不说,洪熙太子落得最后那个结局,也有她的原因。不想要再重蹈覆辙,只能退步。她深深叹息一声:“皇帝是想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可天下间帝王也有奈何不了的事情。哀家和皇帝都亏欠他,不管皇帝怎么想,哀家都是要帮他的。”
“可若是他不愿意,”杨姑姑有些犯难,小心的试探道:“依太后娘娘的意思,又该帮助哪方呢?”这江山总是宣家的江山,若是那个人不接,宣离和宣沛两人总是要有一个是未来大锦朝的储君。懿德太后对于这两名孙子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络,可懿德太后的态度确实十分重要的。
“宛娘,你还不明白么?”懿德太后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落在杨姑姑眼中有些古怪,她道:“哀家迟迟不作出态度,就是要看着两人的动作。大锦朝的江山,总是宣家的江山。可如今这江山里,却有外姓人想要来分一杯羹。戏台子都已经搭好了,哀家也想看看,这一出戏,唱戏的究竟是什么人。”
杨姑姑身子一震,本能的抬眼去瞧懿德太后。便见这经历过大锦朝风风雨雨,见证了从风雨飘摇至如今的国泰民安,已然有些修身养性不问世事的老妇人眼中陡然迸出一股厉芒。竟是一瞬间回到了那些金戈铁马的日子,仿佛华发还未生,少年也还未迟暮,利剑出鞘,端的是凌厉狠绝。
除夕之夜的烟花爆竹隐隐从外头传来,应当是后宫中的妃子女眷讨个热闹的彩头而放。毕竟皇帝病重的消息无人知晓,又以为是皇帝心情不佳才没有做年夜宴,这些女子寂寞之时便也只能各自取乐。懿德太后阖上双眼,似是在软榻上睡着了。杨姑姑轻轻地拿过一边的毯子小心的给懿德太后盖上,将烛台里的灯花剪了剪,这才悄无声息的退出寝宫。
这一日锦英王府里却是分外热闹。
蒋阮头日里才带了萧韶回将军府拜见了赵光一家,赵家男人对萧韶不声不响就拐走了自家女儿虽然十分不满,赵家女人却是对萧韶十分满意。只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