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往往是不会在乎那些礼义廉耻、忠孝仁顺的,更不会想以后。卖身有什么,易子而食,难道是什么稀罕事么?
家国大义,要在国家强盛、百姓富足的情况下,才能提起。否则百姓饭都吃不饱,哪有功夫想别的?
听见秦琬这么说,晏临歌仍旧是那样淡淡的神色,熟悉他的人却能发现,他有些无奈:“既然如此,刑国公——”
他不过说了六个字,秦琬的神色已经变得非常冷漠,如果她身边有伺候的人,绝对能跪了一地。
晏临歌却半点不害怕,反而说:“刑国公是你的长子,纵有再多短处,却也有更多长处,不是么?”
秦琬想得很好,予长子富贵荣华,将万里江山交到长女或者次子手中。
没错,这是对谁都好的做法,但人不是牲畜牛马,不是一日三餐,温饱富裕就能满足的。尤其对苏沃那种人来说,他智计百出,长袖善舞,心高气傲。这样的人,让他一辈子混吃等死,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晏临歌虽然不参与朝政,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心里隐隐是有数的。以他对秦琬的了解,秦琬一怒之下,很可能命人把苏沃的一条腿打折了,让他再也没有办法继承这万里江山。
但他不希望看到那一幕。
他对秦琬的看重,远远胜过对自己的看重,所以他非但不趁机落井下石,反倒说:“刑国公有大才——”
“可他有才无德!”秦琬冷冷地打断了晏临歌的话。
秦琬何尝不清楚这些,可她最大的顾虑,便是苏沃无德!
晏临歌也难得坚持了一次:“陛下用人,难道全是德才兼备之士么?”
秦琬没有说话。
德才兼备的人,一万个人里面都未必有一个;有德无才的人,只适合当个牌坊被供起来;真正做官的,还是要选那些有才能,骨子也没烂到家的家伙,再用层层法度,以及锋利的刀刃来威慑。
但这些手段,对臣子是有用的,皇帝有什么用?
皇帝要有能力,还要有自控力,明明掌握生杀大权,却不能随心所欲。这样的位置,岂是无德之人可以坐的?
晏临歌当然知道秦琬的心里,可他有别的看法。
世人都觉得女子为帝滑天下之大稽,你却不肯认命,硬是要争。既是如此,你何必要让你的儿女按照你安排的路走?
他没说,秦琬却明白。
这些振聋发聩的话语,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女子为帝,不管是她还是朝臣,第一反应都是朝纲动摇,想得也是江山永固。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归根到底,不管她还是朝臣,对她骨子里都有种不信任。这种不信任藏得极深,哪怕是秦琬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分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的表达方式,便是日益增长的控制欲。
这是不对的,秦琬这样告诉自己。
她未曾登基的时候,便制定了以武治文的方针,以控制军权为本,铁腕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既是如此,便要给武人好处。
对军人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比得上一场大胜仗!
大破高句丽是一个好的开始,大夏从高句丽掠夺来的钱财、牛马、百姓……非但抵得上军费开始,还绰绰有余。
秦琬之前也一直在思考,怎么对付高句丽。
她本打算设瀚海都护府,将高句丽纳入大夏版图,又令高句丽皇族、贵族遣使来朝,让这些人在四夷馆读书。从上到下,逐步同化,但想到凉州掺沙子的失败作法,又有些犹豫。
但现在,秦琬的思路已经被打开,渐渐想通了!
不管是她的儿女,还是朝堂上这些勋贵之后,成天养在长安,琢磨着一亩三分地,眼界无疑会越养越小,就如魏庶人一般,成天谋算阴私之事。
开疆拓土,耀我大夏,这才是他们应当做的!
正因为如此,秦琬二话不说,将诸位宰相请了过来,告诉他们——同化高句丽的方法,除了他们之前讨论出来的那些之外,还要加上一条。
那就是,送勋贵子弟们去东北开荒。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秦琬已经决定,这个队伍,由万年公主来带。
至于苏沃,她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