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巧了,隋家的三位夫人对妾室的态度截然不同。
沛国公夫人恰如天底下大部分的贤惠女子一样,识大体,不拈酸吃醋,却也不一味退让。进门最初的几年,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婢妾全都要喝汤药。待到嫡长子真正站住了,方给妾室停了药,任由后宅花红柳绿,庶出成群。只要动摇不了她与嫡出儿女的地位,她就守着正妻的尊荣、后宅的大权与儿女们过日子。
与长嫂相比,朱氏便走另一个极端,吃醋吃得光明正大,隋辕敢犯错,她就敢拧对方的耳朵,掐他腰间的软肉。虽不明智,很容易让自己遍体鳞伤,却胜在真诚。
较之二位妯娌,瞿阳县公夫人的手段又高明一些,隋桎虽有几房妾室,却都是服服帖帖的摆设。从鸡鸣等到深夜,从初春等到寒冬,也盼不到一家之主来自己屋子一趟。富贵安逸、衣食无忧,就是寂寞得发慌,抬头一望,眼前只有四四方方的院墙。她们也不敢闹腾,唯恐一逾越就被主母收拾,只能拿自己的青春甚至一生,来成就瞿阳县公夫人的贤名。
面子她有了,里子她占了,倒霉得都是别人。哪怕朱氏对婢妾十分瞧不上,也见不得这等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举止,不止一次地觉得这个二嫂实在是面甜心苦。若真是个慈善人,为何不将这些女子许个好人家,放出去过安生日子呢?
当然了,不管她怎么腹诽,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人家怎么过日子,她不好置喙。既是如此,她如何对待两位嫂子,旁人也不好对她说三道四。
想到这两个嫂子先前虽未明说,却对秦琬无形之中就透着一股轻视和怜悯,觉得秦琬骄纵,可怜秦琬摊上了一个不好的丈夫,再看她们如今的态度,朱氏便觉可笑。一转头,笑吟吟地对安笙说:“时间不早了,笙娘,回去的时候记得小心。”
“我今儿不回去。”安笙不欲掺合进隋家的事情,闻言也笑得温和可亲,“郡主还有一事托付给了我,我得去广陵观,将静真仙师给请出山。”
朱氏一听,不由恍然——静真仙师可是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教出祁润这么个少年状元的奇人,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做女学的老师?
两人心照不宣,只道时间太晚,安笙还有事,一个告辞,一个相送。待沛国公夫人和瞿阳县公夫人到了弟妹府上,想见的人早没了踪影,算算时间,竟是椅子都没怎么坐热便离开了。
隋辕得了件碧玉雕琢的鼻烟壶,兴冲冲回府,对妻子献宝,见着两位嫂嫂的车远去,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到朱氏后,随口问:“她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
“郡主请安娘子来,说要让我去女学做老师。”朱氏不紧不慢地说,“两位嫂嫂是来道贺的。”
隋辕一向心宽,性子又粗疏,完全没察觉这话有什么不对,反倒怪叫起来:“请你去女学当老师?你能教她们什——啊啊啊啊,娘子饶命,为夫错了,娘子松手松手松手——”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肯定红了……”
朱氏见了,有些心疼,奈何输人不输阵,偏偏问:“服了吧?”
“服了,服了!”隋辕忙不迭点头,见朱氏展颜,不由心中一荡。他本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连忙凑上去,涎着脸说,“娘子,你真要去女学当老师?”见妻子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怪叫一声,满脸羡慕,“这也太好了吧?郡主有没有说我也可以去?我也想去啊!让我端茶倒水我都干!”
朱氏见他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呀,也只能端茶倒水了!”
“那也行啊!”
“你这笨蛋……”
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时候,朱氏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隋辕他,似乎真没什么本事,在勋贵之中,像他这样的人还很多。
夫妻二人中,占据主导地位的自然是丈夫,隋辕虽没本事,但他心宽又良善,愿意让着她,他们才能长长久久,感情极好地过下去。可若是换了一个没什么本事,又不肯让的夫君,再遇上一个饱读诗书,性子强硬的妻子呢?
郡主开办女学,当真只是为了做点善事,打发时间么?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飘了一瞬就消弭无踪,朱氏并没有多想,却不知甘露殿内,屏退了旁人,只留匡敏一人服侍的圣人,正在听秦琬的剖析:“……科举开设多年,虽提携众多寒门举子,却无力阻止寒士力攀高门之举。女学的创办,许是一个契机……”
她的意思非常清楚,态度和立场也极为明晰。
圣人先前是没想到这一方面,听秦琬这么一说,也觉得她的想法颇有道理——寒门举子想要上进,本就十分艰难,之所以联姻高门,一是为了寻求助力,二也是看不上那等学识不足,进退不得宜的小家女子,想求个更合心意的。
朝廷取士,本是为国家计,但寒士被世家分掉了好些,这就有些不妙了。秦琬兴办女学,隔三差五往那里头去一趟,表露出自己的关切,再多收些出身略低一点的姑娘入学。这些女子有足够的学识和气度甚至人脉,却没有适宜的家世,正适合新登科的举子们。毕竟,投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