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翔骇然,双手撑地一步步往后挪动,他不明白以前在家中任打任骂,连哼都不敢哼一声的那个小小庶女,如今怎会有这样一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冷风吹来,身上彻骨的凉,云天翔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破衣烂衫早已被汗水打透了!
“不……”他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说起话来含糊不清,“没……”想要反驳,可是那件事云歌显然了若指掌,“你……你和她素未谋面,难道你们还认识?”
云歌凄然一笑,举首向天,眼角有水光隐现。那个女子是秦韵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之一,名叫湘灵,和秦韵从小一同长大,有着亲人一般的感情。当日她被休弃回家,湘灵和湘和是最早向她示警的人,结果湘灵被刘蕊寻了个错处卖了,湘和则枉送了性命!
她若不是派人去查刘蕊,根本就不会知道湘灵竟然还活着,可是却被云天翔害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如今疯疯傻傻,吃喝拉撒都在一间铁笼子里!
“云天翔,”云歌森然道,“我不会杀你,可是,你记住了,从今日起,我会派人盯着你,你在青城乞讨,绝不会讨来一粥一饭、一丝一缕!”说罢,拂袖而去。
她已派人找了一户老实人家仔细照料湘灵,盼望有一日湘灵能恢复神智。
因经过了这个小小的插曲,云歌的心情变得极坏,脚步也十分沉重。
又转了个弯,秦宅遥遥在望。
云歌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情绪这才好了些,缓步上前抬手叩打门环。
手还没碰到门环,大门“吱呀” 一声自动开放。
云歌下意识眯起了眼:眼前光华璀璨,仿佛进入了琉璃世界。
院子里扎起了花树,树上粘满了各色绢花,都是名贵的十八学士,墙边和廊檐下都挂着糊了绘着茶花图案的明纸的气死风灯,把院子里照得白昼一般,那些茶花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仔细看来,有的花朵上甚至还停着美丽的蝴蝶,蝴蝶的翅膀和触须在风中颤巍巍的动着,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飞去。
云歌惊呆了,是谁知道她最爱茶花的?
脚步不由自主向后走去,穿过回廊,廊上摆着的是一盆盆怒放的仙客来,花瓣雪白晶莹,竟然是汉白玉雕刻而成,配了柏叶,因此廊上都是柏叶的清香。
转过抄手游廊,第二进院子也是灯火辉煌,院子里花佛鼎、花鹤翎、鸳鸯凤冠、绿珠球、大朱砂、粉十样景、花芙蓉、赛洛阳、凤仙、点雪……囊括了所有的茶花名品。
云歌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为南宫彻肯花心思去了解她的喜好,为南宫彻耗费心力去给她制造这个惊喜,让她有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
虽然她自认和袁士昭鹣鲽情深,袁士昭对她也算无微不至,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越的笛声,清泉洗明月,蛱蝶闹花海,云歌的思绪随着笛声婉转飘荡,笑容不自觉地在唇边扩大,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的色彩。
一个玉色的身影缓缓自花丛间立起,姿容绝世的南宫彻唇边横着一管白玉笛。他头上没有戴冠,只用一根玉色缎带把乌发高高束起,发丝随风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那缎带便如雾里的花月下的泉,而这一切也不过是那绝美少年的小小点缀。
他缓步而来,玉色的衣衫飘飘曳曳,在蒙蒙的月色中,在绚烂的茶花丛中,竟似天上来客。
云歌看得有些痴了。
这首曲子她没听过,可是那欢快的情绪,使得她的心也如这二月的春风一般轻盈起来。
南宫彻双眸璀璨如星,炯炯望着她,宝石般的光彩流荡,曲调一变,竟然换了《凤求凰》,转换自然,毫无违和感。
云歌脸上的笑却渐渐消退下去,变成充满缅怀的怔忪。
袁士昭也擅笛。
《凤求凰》是他常常吹奏的曲子,他常常笑言:“韵娘,你是凰,我为凤,有女窈窕,我当寤寐求之。今生得你,我袁明复有何求?”袁明字士昭。
他说这话的时候,款款情深,眼里的情意浓得化不开。
她也以为自己丝萝托于乔木,终身有依;她满心欢喜,君如磐石,妾如蒲苇。
可是,蒲苇一直韧如丝,那磐石却……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透过泪光,她清楚地看到袁士昭抖着手里的那纸休书,声色俱厉地冲她吼:“滚!我袁士昭没有你这样的妻!带着你的儿女,滚!今日你我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袖子一甩,薄薄的宣纸砸在脸上,重若千钧,切割整齐的边沿在她脸上划下浅浅的印子,却在心上锯开深深的伤痕。
她不懂,袁士昭怎会这样决绝!
“为什么?”她问,声声泣血。
袁士昭冷漠的俊脸上满是鄙夷:“你不守妇道!有辱门风!”他的嫌弃如淬了毒的刀,伤人即可致命,“这两个孩子,谁知到底是谁的种!”
婆婆挺身而出,维护她:“士昭,韵娘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