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祯虽然极是瞧不起这些丘八武夫,可毕竟身在矮檐之下,不敢全然将情绪表露出来,只好紧盯着李双财质问了一句:“你,你想作甚?”
李双财嘿嘿一笑:“府尊是贵客,自然要好生招待,请随小人来吧!”
看着面前形容猥琐一连坏笑的李双财,吴祯的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这厮莫不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吧?顾及官身体面,生怕这些丘八们搞些幺蛾子,心中想着,正自斟酌如何拒绝,却不料李双财已经一把攥紧了他的胳膊,强自将他拉了出去。
眼见木已成舟,暗道这丘八武夫只怕听不得婉拒,若是以往他已经忍无可忍,暴起责难。可眼下为了张阁老交代的任务,只好忍气吞声,勉从现实,口中不停的说道:“将军慢来,慢来,我自会随你去!”
李双财口中发笑,语气亦客气的紧,只这内容让吴祯哭笑不得:“府尊莫要诳俺,俺若松了手,你就势溜了……”
“你快松手,本官言出必践,不走就是!”
只是奈何吴祯如何指天发誓,李双财都不相信,一路上拽着他的袖子,在军营中东拐西拐来到一处偏帐,人还未及早有军卒将棉帘掀开,迎候两人入内。吴祯前脚踏进了帐中,只觉热气扑脸,酒肉香气立时就充斥满鼻腔。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丘八果然是备好了酒肉,要款待自己。虽然是与这些武夫同桌共饮,但一想到只要能对完成张阁老交代的任务,就算折节下交又有何妨?
吴祯本不是娇情之人,虽然脾气有些暴躁偏狭,可终究脱不掉直率爽快的影子,于是哈哈大笑一阵便欣然应邀入座。
李信匆忙离去之后并没有闲着,派出去调查陈家兄弟一案的斥候已经回来复命,他心有记挂自然不便再与那吴祯扯闲篇儿。至于,他所言欲使张方严推迟进入南京的想法也是谋划的第一步,尽量晚的与南京众官员接触,这样便可以撇开他们从容进行外围布置,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进京也是不迟。
“禀侯爷,当地百姓对陈家的事好像都十分忌讳,绝大多数都闭口不谈。小人寻访不下百人,只有一两个模模糊糊的说了几句,不知对侯爷有没有用!”这些斥候都是刚进入南直隶地界时收拢的精壮难民,归李双财统领。由于方言口音与应天府比较接近,便承担了打探消息的任务。
只是这斥候也真是啰嗦,尽捡些不相干的话铺垫个没完没了,李信直接将他打断,让他说正题。那斥候这才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打听来的消息。
原来这应天附近有将近三成的土地并不种粮食,而是只种棉花。这些棉田绝大多数又都属于大布商陈乃金,佃户们种出棉花,再交由散布于各个村落的小作坊织成棉布,等入冬汇总之后,陈家将其整体发卖,所得其利不计其数。
李信点点头,默不作声的静静听着。
“关于陈家的名声,小人也是奇怪。但凡地方大地主,百姓必然咒骂的多,夸赞的少。这应天百姓却正好相反,虽然在说起陈乃金通匪案件时不肯说话。可问起他的为人,又连连夸陈老爷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大善人。”
那斥候讲到这里忽然猛拍了一下脑门,“对了,还有!这些棉田的佃户们已经接到了官府敕令,明年开始严禁种植棉花,而改种水稻。小人也奇怪,就算陈家败了,可他家留下的诺大产业若全盘接手,每年也得日进斗金,这些官老爷们的想法可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小人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官府敕令?是应天府下的,还是南直隶部署下的?”
“回侯爷话,小人就在这龙潭县附近,多数人都说是龙潭县县太老爷下的敕令。”
李信捡重要的几个点又询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就打发那斥候出去,等帐中只剩下他一人时,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看来龙潭县县令陈某也是知道内情的,倒忽略了这个重要人物。李信也不客气,当即就派了自己的亲兵进城传令。
龙潭县陈县令本与李信互不统属,就算驳回了李信的所为钧令也无不可。但陈县令也许是天生胆小,忙完了手中公事便于次日一早出城赶往城外的三卫军大营。到现在为止,他对这位镇虏侯可谓是又惧怕,且叹服。此人果然治军有方,说与地方秋毫无犯便言出必践,所有三卫军的军卒就连百姓们的一针一线也未曾拿过。陈县令得了本县皂隶的回报的消息后,亦曾不自觉的嗟叹,大明朝里这种带兵的将军,百中无一,万中无一。
可是刚进了中军帐,他就发现自己将今日来此的目的想简单了,李信面沉思水没有半分笑模样,甚至连座位也都欠奉,摆明了有问罪的趋势,便后悔不该轻易的赶来,可既然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只好捏着鼻子忍下。
李信也不与之寒暄,直接提及县府所下棉田改种稻田的敕令由何而来。陈县令听闻镇虏侯叫自己来就是问这点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又轰然落地,这自然是根据奉天府的公文下达的,至于其中内情他实在是不知道。
对陈县令的回答,李信大失所望,不过看他眼睛只瞄着脚面,不敢与之对视,只怕所言之中也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