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贺一龙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于浍水南岸重新站稳脚之时,李信所部却乘着数百条大船沿着淮河水道逆流而上。其实,早在贺一龙返回到浍水南岸时,李信的船队就已经浩浩荡荡过了五河口,由浍水转道淮河。而并不甚宽的水道里有着如许浩荡大军,却能成功隐匿踪迹,这都要归功于流贼,他们所过之处,不是将所有的百姓悉数裹挟而走,就是一通烧杀抢掠,动辄就屠戮了敢于抵抗的县城。
是以,流贼肆虐凤阳府以后,凡是侥幸逃得性命的百姓里,十有**都往外府避难去了,竟似的这浍水与淮河沿岸上百里的地方,几至没有人烟。这也许正应了作茧自缚那一句话,贺一龙的斥候在浍水沿岸几十里的地域,没发现三卫军南下的半点迹象。
此时的李信当然不会去想那贺一龙的心境,几次略施小计就将此人耍的团团转,其中自然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究其原因还是贺一龙此人轻敌过甚,根本就没将他这三千人放在眼里。其实在革左五营里,不仅仅是贺一龙一个人轻视李信这三千人,其余各营的头领无一不是如此。因此,才有之前马回回斥责贺一龙不务正业,与三千官军玩猫戏老鼠的游戏。
这一点曾让贺一龙既感到又哭笑不得,他哪里是在猫戏老鼠,实则在玩了命的要将李信那三千人歼灭,可那三千官军就好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根本就无从下手,最后竟然还被对方牵着鼻子,吃了一个又一个大亏。但这等无能为力的窘境,在极为要脸面的贺一龙那里,却是万万不会对马守应提及的。
连日来的雨水使得淮河水位暴涨,这在初冬的江淮也是很罕见的,不过暴涨的水位却使得李信所率领的船队如鱼得水,自从拐进了淮河水道之后就一日数十里。
船过浮山之时,却见河道两岸钉着不少的木桩,其上还帮着一些已经被河水浸烂的小臂粗麻绳。三卫军众人对此觉得甚为好奇,都道凤阳府的人当真奇怪,竟然在河道两旁摆了这么多的麻绳,难道是有钱没处花了吗?
牛金松指点着河岸连连撇嘴,李信却怦然心动,想来那贺一龙此前便想在此处将自己的船队全军歼灭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反而让这货吃了一个大亏。所谓“铁索横江”,试图以此来将大船拦住,殊不知这种麻绳虽然有小臂粗细,却未必能承受的住乘载了几十个健卒大船的奋力一击。
李信使用的乃是水路并进的招数,骑兵列阵于淮河南岸,与河中的船队先后往中都凤阳前进。本来李信还担心沿路一定会有流贼围追堵截,岂料竟直入无人之境,一路上不但没有百姓的影子,就连流贼的影子都没遇到半个。
此番他的目标是淮河南岸与凤阳仅仅二十里距离的临淮。李信所想的是,如果临淮还在官军手中,那么正好与中都凤阳的守军合并一处,再寻机击溃围聚在中都附近的流贼。如果临淮已经陷落,那么形势对中都凤阳则极为不利。一切策略都要随之而改变,而且前路也将因此而变得极为不确定。
最终,李信的担心还是成为了现实,船队行至临淮城时,只见城墙上所飘荡的早就不是明军的猩红色战旗,而是五颜六色的竖起了乱七八糟的各色旗帜。这是流贼的一贯风格,恨不得将所有的颜色都插上城墙。却见在五颜六色的旗帜中,其中一面黑旗上一个斗大的贺字。李信的心中又是一动,那浍水南岸的是贺一龙,那么眼下这临淮城中的,只怕就是贺锦了吧。
眼见如此,牛金松满脸的失望之色,“咱大明的军队就这点能耐么?在北边打不过鞑子,在南边打不过流贼?这,这大明的江山上万里,可,可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传令上岸,奇袭临淮城!”
听说有仗打,牛金松的眼珠子顿时便一亮,应了声诺,便指挥着正缓缓靠岸的步战营涉水上岸。不过李信却在奇袭临淮城时耍了一个小小手段。仅仅派了五百人在大剌剌的开到城下,为了不惊到城中的守军,只是胡乱的放了一通火枪,便乱哄哄的围着临淮城乱转。
城中的守将果然是贺锦,自从与贺一龙在东昌府稀里糊涂的打了败仗以后,在革左五营中的地位起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他实力尚存又远强于贺一龙,当仍旧有种被边缘化的危机感。
最近几次各营的集会中,十次倒有五次没叫他参加,而他那同族的兄弟,便是一次都没有份。只有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才有着些许的安慰。
这临淮远离明军,又在淮河南岸,一般情形下是不会有打仗可打的,甚至连小仗也未必能赶得上。
贺锦终日里在临淮城中浑浑噩噩度日,这一日正他正百无聊赖之际,却忽然有亲兵来报:“头领,城外了几百官军,瞅着像是迷失了道路,竟一头撞到咱们的地界来了!”
闻听此言,贺锦的眼珠子陡然便亮了起来,他正愁着没有仗打,对于流贼来说,没有仗打就等于没有好处可捞,没有好处可捞就只能坐吃山空。虽然只有几百官军,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想及此处,贺锦也不及顶盔挂甲,只拿了随身的钢刀,就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