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去的官道一片萧索,一路之上所见净是破败荒废的村子,李信等人行至昌平天空便飘起了鹅毛大雪。前方灯火摇曳,似有打着幡的客栈。
李信暗暗奇怪,鞑子不过才退走几日,如何这客栈的买卖便重新支了起来。他们此番西去大同府有两条路可选,一条在南面,走房山,途径紫荆关,由广昌进入大同府。另一条则在北面,走昌平出居庸关,途径怀来卫、宣府三卫、万全左卫紧贴着边墙进入镇虏卫。李信选的便是这北面一条路线,虽然危险但胜在路近,又可实地调查一下大明边墙的被毁情况。
等一行人走近了才发现所谓挑幡营业的是一座类似大车店的院子,是供西去货商歇脚过夜之用。虽然亮着灯,但以李信观察,应是没有多少人可供住宿。这正合他心意,百十兄弟们正好都可以进屋烤着火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儿便可日行百里。
院子的门并没上锁,只是虚掩着,李信与陆九下马刚推门进去,屋里面便听着了动静,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小伙计,满脸殷勤堆笑。
“几位爷住店?”
话没说完,便被李信后边的阵仗给吓的把后半截话缩了回去,上百铁甲骑兵,气势汹汹,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遭遇了土匪马贼呢。
“好,好汉们?俺们这店刚,刚开门,鞑子把能抢的都抢走了,小店实在没啥……”
李信哭笑不得,竟然被小伙计当成了打家劫舍的马贼土匪。也难怪小伙计误会,兄弟们身上的铁甲还是在多尔衮大营中劫掠而来,经过数月苦战,早就斑驳破旧的没了模样,又由于急着赶路,李信三卫总兵的将旗也被卷了起来,如此一支没有旗号的人马被误会成马贼也没什么奇怪的。
陆九干笑一声,与之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兄弟别怕,咱爷们是大明……”突然觉得李信狠狠在背后捅了他一下,忙改口,“大明官军,怕个甚来!”说罢一指黑洞洞铁甲林立的骑兵们。
“百十个人一齐住店,地方够不?”
听说是大明官军,小伙计面色将将才缓过一点来,皮笑肉不笑,结结巴巴的回答:“够,够是够了,得挤一挤!”
挤一挤完全没问题,重要的是现在天降大雪有个地方挡风遮雨,烤烤火又能取暖才是正经。
小伙计引着李信和陆九去看那客房,所谓客房不过是一间长方大屋里起了南北两铺大炕,李信上下打量一番,连炕上带地下睡百十人虽然挤,却也塞的下。于是点头,对那小伙计说道:“不错,就住这里了。”
听李信决定住在此处,那小伙计两眼放光,这兵荒马乱的时候,生意本就惨淡,百十人一夜之间同时住店的机会可不常有,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好汉们,啊不,军爷们要水要碳,尽管吩咐小的,对了,军爷们打算住几日……”
小伙计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陆九烦了,便道:“有热乎饭食尽管都端上来,钱不是问题!”兄弟们连夜顶风冒雪赶路,早就饿的透心凉,吃上几口热乎饭正好可以缓缓冻僵的身子。虽然内府拨付的十万两银子被户部李侍问抢了去,但他们这次南征北战鞑子的运输队也没少抢,是以也积攒了不少金银,如今正好派上大用场。
陆九又陆续提出了不少要求,那小伙计自是一口都应承下来。最后还是李信拦住了那小伙计,“天晚了,其他的都不必准备,只将取暖的石炭准备充足便可。”
小伙计点头应下出了房门,李信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间拥有两铺大炕的屋子,按照他前世的标准应有至少二百平以上,挤下百十人倒勉勉强强。刚想安排人排队进屋,一旁陆九却不满的道:“十三哥如何只让他准备石炭?怕咱们花不起钱吗,还是怕那小伙计做不来这许多人的吃食?风雪寒天里喝上晚热汤,给兄弟们解解乏多好!”
李信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大军在外,不得不小心,何况咱们不是还带了刚煮完的羊肉,就着馒头垫吧几口便成。你去通知外边的兄弟们,用咱们自己带来的草料,喂完战马之后便排队进城,安排三班卫哨值夜!”
“十三哥也太过小心,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又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再说这场院外有栅栏,里边又都是咱们兄弟,若是有贼人想偷袭,也绝占不了便宜去!”
片刻功夫便有一对老夫妇扛了粗陶火盆与一箩筐石炭进屋,老头子长的干瘦弱小,见着两个连鬓胡子的铁甲大汉,竟吓的一哆嗦,手中铲煤的小铁铲竟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一旁老婆子则淡定的紧,小声埋怨老头子没用,胆子小,又一面对着李信和陆九赔罪。
粗陶大盆被放在最里的墙边,墙上还开着个寸把见方的小洞。两个人熟练利落的将煤铲入粗陶大盆,以寻常柴火引着,眼见冒了烟都从那直通墙外的小洞里被吸了出去。
老夫妇引着火后便退了出去,老婆子临走还跟李信套了一阵近乎,让他需要什么直管开口,又吧啦吧啦说了一通自家现在难处与昔日的辉煌。他家原本在此处日子过的还算富裕,直到崇祯朝京师都兵荒马乱,这才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