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秋,经吴芮统计,大秦黄河以北的郡县几乎全部归附扶苏。扶苏治下,已有人口一千六百余万,占大秦总人口之大半。一时间,扶苏忙坏了,也乐坏了。
而胡亥却很生气,气坏了。
胡亥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乱摔东西,已经摔瘪好几个铜器了,还不解气,正在继续的砸着,只闻朝堂上稀里哗啦,乒乒乓乓响作一团。
众大臣在堂下瑟瑟发抖,生怕满天飞舞的铜器砸到自己头上,那十数斤砸下来,可是会要老命的……
天下动荡,黔首北迁,作为丞相的李斯,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在赵高一日数次、乐此不彼地蛊惑下,胡亥将一肚子怨气全部撒在了李斯头上,愤声责骂道:“君居三公之首,如何任听黔首流失至如此耶?!”
李斯既惊且怨,黔首流失是我的错吗?不是你欲壑难填要这要那,导致民无活路,黔首如何会北迁……但没办法,这话是不能直接对皇帝说的……不然,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绝对就立刻光荣的到地下去见先帝了!
于是李斯强自振作,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奏道:“为免黔首再迁,陛下可行督责之术。”
“如何督责?”胡亥气呼呼地发问。
“陛下可以严刑督责、连坐,一人迁徙,直属官员受罚、全亭受罪,使臣民人人自危,则不敢生变。”李斯一则怕胡亥怪罪自己,二则不知是否江郎才尽,实在没有办法了,居然出此晕招。
这就是法家“法”、“势”、“术”三大精髓中的“术”了。“术”简单来讲就是“驭下之道”,当初申不害在韩国变法行的就是法家“术”道,结果以失败告终。其本身并没有错,但“驭下”的前提是要“上明”,上若不明,多施“术”则下愈暗,故“术”切不可乱施,秦始皇施一施还没什么,甚至扶苏也可以施。但是,“胡亥大帝”还不如当初的韩昭侯,他一施,那什么都得玩完。
这样能体现皇帝威严之事,胡亥当然高兴得很,李斯也因之免受责骂。可是,天下百姓就惨了。
于是乎,帝国律法愈加严苛,百姓疾苦不堪,敢怒不敢言。朝廷上下,横征暴敛的都变成了能吏,杀人如麻的都变成了忠臣,其结果,遭殃的还是忠于职守的帝国栋梁。事情发展到最后,各郡城内路上的行人,有一半都是犯人;而在街市上,每天都堆积着以各种罪名刚刚被斩杀的尸体。
为人敦厚的帝国大将辛胜,曾经赫赫威名的灭燕主将,始皇帝的托孤重臣之一。仅仅因为看不过赵高把持朝堂据理力争,一句话顶撞了赵高,便被胡亥治以不敬帝师之罪,处以车裂大刑。整个辛氏家族数百口,皆被胡亥下令斩杀于咸阳郊野!
辛胜施刑当日,十月飞雪,咸阳震惊,关中失色!这位著名的帝国功臣,最终的结局竟是如此凄惨!罪名竟是如此儿戏!
辛胜的好友,同是托孤大将之一的杨端和,闻好友惨剧目眦欲裂,就欲单人独剑刺杀赵高,却被王贲暗地里死死地拦住!在辛氏一族施刑的当日,王贲与杨端和倾尽全力,亦只于辛氏族人被压赴刑场途中救得辛胜独女辛追,秘密地藏于王贲府中,才得以保全忠良有后。忠臣良将举族无辜被杀,朝野悲痛,举国哀悼!
又除掉一个元老重臣,胡亥心里彻底地安心了,也舒坦了,那就安心享乐吧!
在赵高的丛恿下,胡亥为了保持皇帝的威仪,决定与大臣保持距离。他以为,距离产生威严……这傻子天天藏在深宫后院玩游戏,两耳不闻宫外事,开心得很,真正做到了从古至今最奇葩的一个皇帝。
咸阳朝政几乎由赵高一人把持着,李斯劝谏无门,痛心疾首。悔之,晚矣。
十月底,就在胡亥、赵高等不及要对丞相冯去疾开刀时,他们收到了将军冯劫于荥阳传来的消息。书信通篇百余字,皆李信亲笔,言尽效忠之意,却因为函谷关外人心动荡,中原不可无军把守,北地大军又齐聚河东与邯郸,函谷关乃重中之重,李信决意为帝国镇守关中大门——荥阳与函谷关,以防目前正驻军河东的帝国名将蒙恬,朝廷旦有所使,万死不辞!
当赵高把这个消息传给胡亥时,胡亥喜不自禁,认为他的“距离产生威严”起到了效果,冯去疾也因此而堪堪逃得一命。从此,胡亥更加地深居简出。李斯无数次求见,甚至硬闯,皆被各种荒唐的理由搪塞过去,想见胡亥一面都不可能,欲哭无泪……
沛县。
刘季这个亭长最近干得很不顺心,萧何走后,上面没人罩着了。这不,前日县里又下发了命令,他们泗水亭又要征招八十名劳役前往郦山修建胡亥陵,一人不能少!办不到?好办,你刘季就等着全家老少充作刑徒,等着为帝国的边防事业做杰出贡献吧。
没办法,刘季这次也帮不了他的兄弟们了,为了凑满八十人,就连他自己也一起上路了,将来有没有命回乡,各安天命吧。
刘季悲观地感到他的未来一片灰暗,他看不到方向,他不知何去何从,他开始怀疑他当初的选择了。转念一想,大秦帝国目前南北对恃,风雨飘摇,总能等到机会一展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