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比先前还要谨言慎行,跟父亲的往来书信也少了许多。”林钰向田从焘回报。
田从焘微微点头:“宋之远是聪明人,如今皇后刚刚有孕,他自然要谨慎再谨慎。还有别的消息么?皇上还是喜欢微服出宫?”
“是。几乎每隔四五日就要出去一次,有些御史已经风闻此事,听说正打算上奏规劝。”
田从焘道:“朝中不是正为变法一事吵得热闹么?皇上竟然还有心思出门?”
林钰道:“听说皇上正是为了出宫多听听民声,不想被人蒙蔽,才频繁出去的。”
倒也说得通,不过那些言官未必肯买账,田从焘又问了问其他各方的情况,包括苏家和其他几个大都督对变法一事的反应。
“苏家一切如常,只是访客多了许多,不过肃国公一直称病不出,倒是苏夫人上个月曾入宫拜见过太后。其余几位大都督也没有什么表示,似乎对变法一事没有什么异议。”
田从焘才不相信他们没异议呢,田从熙的这次变法脱胎于北宋王安石变法,核心内容包括募役法和方田均税法。
募役法是将原来按户轮流服的差役,改为由官府雇人承担,不愿服差役的民户则按贫富等级交纳一定数量的免役钱,官宦仕绅概无例外;方田均税法则是要全国清丈土地,核实土地所有者,并将土地按土质的好坏分为五等,作为征收田赋的依据。
按现行制度,官员和有了科举出身的士子都是不需服役和缴纳赋税的,并且世家大族多有隐田隐丁,所缴纳的赋税至多十之四五,一旦这两项变法施行,自然会触及到这些世袭勋贵的根本利益。
他们现在没有反应,不过是想等着文官先跳出来,事实上,这些文官也已经开始跳脚了。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难道只为了这点俸禄?当然不是,为的可都是这官位背后的特权啊!
好好的忽然说要变法,要他们跟平头百姓一样交免役钱,甚至比百姓交的还多,他们能气平么?更不用提清丈土地,还要按土地好坏缴纳赋税了。开玩笑,谁不知道良田在谁手里?闹来闹去,朝廷掏的可是他们口袋里的钱,这谁能乐意啊!
“这倒是身为武官的好处,不关己之事可以不开口。”朝廷一向重文轻武,武官没地位,自然也不用发表见解了,只要置身事外,瞧着文官和皇上对掐,瞅着时机再去得渔翁之利就好。
林钰苦笑:“也只是眼下吧,要不了多久,等皇上要开始推行卫所整顿的时候,就没谁能置身事外了。”
田从焘也笑:“总不与咱们相干,只看着便是。”他这里卫所整顿已有成效,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田从熙现在正焦头烂额,估计是不会没事找事,来他这里横插一手的。
说完正事,林钰几人跟幕僚一同告退,郝罗博却留了下来,田从焘看他似有心事,偏偏就是不开口,不免有些奇怪:“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
郝罗博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最后壮士断腕一般说道:“诚哥儿已经写信回东都,求舅舅为他向陆家提亲了。”
田从焘一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好半晌才低声道:“看来陆姑娘还是没有想起前事。”
“我瞧这样子,她一辈子也未必想的起来!”郝罗博也长叹一声,“诚哥儿倒是铁了心,说他不在意陆姑娘前事尽忘,只想以后……”说到这里,他怕殿下听了心中不高兴,就把“守着她”三个字吞了回去。
田从焘似乎并不在意柳歆诚说了什么,只是怅然若失的起身出门,骑马出城去了地王庙。
独自一人在山坡上站了许久,直到道真上来寻他,田从焘才回转身,道:“饿了,有素斋么?”
道真一笑,回道:“刚刚备好,殿下请。”
“元箴大师最近可有信来?”田从焘一边跟道真闲话,一边往地王庙走。
道真回道:“前日刚收到一封,信上说,元箴师兄刚见过肃国公。”
田从焘脚步一顿:“哦?肃国公也去了白马寺?他不是病了么?”
他们口中所说的元箴大师正是上次道真介绍他认识的得道高僧,目前元箴正在东都白马寺讲经。
“应是见过元箴师兄之后才病的。”道真微微一笑,答道。
他一脸的“你懂的”,田从焘忍不住也笑了:“难得元箴大师能跟肃国公说上话。”
道真附和道:“是啊,说来元箴师兄就是有这个本事,只要一开口,别人就不由得不听他的话,就连先帝那样的雄才伟略,都能听得进他的话,可见一斑。”
田从焘深以为然:“可惜,元箴大师要是未曾出家就好了。”
道真却道:“方外之人有方外之人的好处。”一样说话,别人就是更愿意听和尚的话。
两人一路闲话,回到庙中用了素斋,又对弈几局,最后田从焘直接宿在了地王庙里。说来也怪,他每次想起赵琰,心神不宁的时候,只要来到地王庙,站在他们当初并肩而立的地方眺望一会儿远方,他的心情总能渐渐平静下来,并且多出许多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