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昭明殿内,林贵妃斜倚在罗汉床上,左手捧着一个五彩瓷绘喜上梅梢图的香炉,右手慢悠悠的往里面添香料,口里漫不经心的问:“都安排好了?”
昭明殿总管太监余平答道:“回娘娘话,奴才都安排好了,也按着他们的要求把暖房空出来了,那几个正摩拳擦掌的想好好种出几盆好花来,再来给娘娘请安呢。”
“给我请安?呵呵。”林贵妃把加好香料的香炉递给旁边的宫女,让她去燃起来,然后又对余平说,“还是免了吧,皇后娘娘遣来的人,我可不敢使唤。”
余平陪笑道:“娘娘见他们,是他们的体面,不见也是该当的。”
林贵妃神情慵懒,似乎根本不在意余平说什么,自顾问脚边捶腿的小宫女:“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未时初了。”
林贵妃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打发余平:“去看看大殿下来了没有?”
余平忙应了告退出去,不一会儿又小跑回来禀报:“娘娘,殿下入宫了,片刻就到。”
林贵妃这才让人扶她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又抿了抿头发,然后端坐在椅上等儿子来。
田从焘一踏入昭明殿正殿就闻到一股暖香,他本来紧绷的情绪不知不觉放松了一些,前面带路的余平弯腰指引:“娘娘在里面等您呢。”
他跟着余平进了东侧间,果然就见林贵妃端坐上首,正微笑看他进来。田从焘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儿臣参见娘娘,娘娘万安。”
“免礼,快坐吧。”林贵妃指着身边的椅子让座,又问,“外面冷不冷?我听说刚刚还下雪了。”
田从焘落座,欠身答道:“下了薄薄一层,并不很冷。”
林贵妃看他脸色如常,并不像冻着的模样,也放了心,让人上了热茶,就把下人都遣出去,自己问田从焘近日的起居情况。什么胃口好不好啊,吃的多不多啊,问的极其详细,再嘱咐他出门多穿衣裳,回府记得喝姜汤祛寒等等。
田从焘一一作答,态度认真正经,好像面对的不是亲生母亲的关心,而是上司的垂问。
林贵妃心里酸楚,面上却并没露出来,转而问道:“我听说皇上交了差事给你,这些日子忙坏了吧?”
“也没多忙,父皇只是叫儿臣看着这事,办事自有大臣们去办。”
林贵妃点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你身子才好了没多久,现今天又冷,万一累着冷着了可不好,这些琐事就让大臣们忙去好了,左右也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早不管晚不管,这个时候要管,为了谁不是明摆着的吗?那个女人就是会把别人当傻子使。
田从焘应道:“儿臣明白。谢娘娘关心。”
“你呀,就是嘴上答应的爽快。你的性子我知道,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你表兄弟们帮你去盯一盯,他们都在家闲着没事,也省了你的奔波。”林贵妃知道皇上吩咐的事,儿子是不可能真撒手不管的,于是就把侄儿们推了出来。
田从焘也有此意,当下就说道:“娘娘说的是,您觉得是让希敏表弟帮着儿臣好呢,还是恒坚表弟好?”
他说的这两个人是林家小一辈里比较出色的两个,一个是林贵妃的堂侄,信国公林佐的孙子林锐,字希敏;另一个是林贵妃的亲侄儿,昭勇将军林佑的孙子林钰,字恒坚。
“让他们俩一块去吧,有事还可以打个商量。这两个孩子一个沉稳,一个机灵,正好互为补助。”林贵妃建议道。
田从焘回道:“儿臣都听娘娘的。”
林贵妃看着儿子俊美的面容,越看越心疼,忍不住又提:“儿啊,你也不小了,这回差事办完,娘跟皇上提一提,再给你选个王妃如何?”
“娘娘,儿臣现今并没这个心思……”田从焘终于抬头正视林贵妃,“当日您不是应了儿臣的么?”
想起当初儿子病重之时,林贵妃心里越加难受,可是她当初确实答应了儿子,以后婚事由他自己做主,自己绝不干涉,于是只得说道:“我记得,那等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了,可要记得跟娘提。”
田从焘答应了,又问了几句林贵妃的身体,就要告退。
“去吧,今天下了雪,就直接回府,别去别处了。要是府里闷,就叫郝罗博和你表弟们去陪你说话。”林贵妃殷殷嘱咐许久,又叫人把她最近给儿子做的衣服拿出来让他带上,“出门千万多穿一些。”
一路依依不舍的把儿子送走,再回大殿之后,林贵妃就觉得空落落的难受,她叫小宫女们在外面殿里玩,自己扶着贴身宫女如意的手进了内殿。
“娘娘放宽心,您看殿下不是越来越好了么?”如意看出她心里难受,就开口劝她。
林贵妃上榻躺下,深深叹了口气:“好什么啊!你看他在我前那木呆呆的样儿,跟我尚且如此,在外面什么样儿还用想么?想起来我就不甘心,我好好一个儿子,生生就让那个贱/人给害成了这样!”
这个话茬如意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接,只能握着美人捶,轻轻给贵妃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