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又行了几日,狄风渐渐与张六马五也熟悉了,这二人见狄风对他俩说话很有礼貌,不将他们当成是虞一公的跟班仆从,又见虞儿待狄风的态度一直很好,自然也开始不将狄风当成陌生人。由此,狄风从他们二人口中,也晓得了一些吴中人的风土习俗,山川风物,狄风也在心里一一记下了。
这天黄昏,天下起了雨,虞一公便对张六马五吩咐道:“你们两个看附近是否有集镇,如有集镇,寻个客店我们暂且先住下,等天晴了再赶路。”
张六马五应了一声,放眼望去,但见群山绵延,雾气蒙蒙,根本就看不见任何村落,就更别说有什么集镇了,而这时候,雨也下得越发地大了。
虞一公不愧是商人出身,很会算计,做事也缜密,无奈之下,他只好让马车停下来,寻一片树林扎起帐篷,生火烧饭取暖。
米是虞一公早就吩咐张六马五备下的,米是稻米,长长的,呈浅白色。狄风出于好奇,过去看了,觉得跟江米一般无二。便忍不住问张六马五道:“你们就吃这样的大米?”
张六和马五看了狄风一眼,纠正狄风道:“什么大米?这叫稻米!”
狄风笑了笑,心说大米也是稻米,看来古今的叫法不同,张六马五才有此误会。因此,狄风也不争辩,对张六马五说道:“是稻米,是稻米,二位小哥说得不错。”
张六马五见狄风没有跟他们争执,且又称他俩为哥,当即感觉心里很爽,更把狄风引为朋友,可谓是无话不谈,无事不说。而在这二人的口中,狄风也知道虞儿所称的籍哥哥名籍,字羽,乃是下相人。
“不会这么巧合吧?”狄风简直不敢相信了。
张六和马五瞧狄风面露惊讶,不知为了何事,便对狄风继续说道:“别看项籍跟我们年龄相仿,可他非常豪爽仗义,又爱结交朋友,要么虞儿也不会喜欢他了。”
“看来是真的了,虞儿所说籍哥哥就是项羽了!”同时也在心里暗笑自己,竟然把虞儿所称得籍哥哥,当成了姓“籍”的人。
弄清楚了籍哥哥原来就是项羽之后,狄风马上也知道这个虞儿就是虞姬了,也难怪一个少女不但长得漂亮,还那么仗义。但一想到这位虞儿就是虞姬,狄风不觉心下一片黯然:“如此有情有意之人,怎么能让她在垓下而死呢?”
想到此处,狄风的头脑里仿佛听见了两首歌,一首歌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词苍凉悲壮,情思缱绻悱恻。
另一首歌唱的则是:“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然后又仿佛看见虞姬为让项羽尽早逃生,她不想拖累项羽,而拔剑自刎的情景。
此时此刻,狄风禁不住大生感触,缘何有情有义之人,却要早死,而让一个无耻的流氓捡了一个便宜,做了天下?想到这里,狄风又有些感叹起另外两个人来,心想如果英布和彭越身为项羽的部将,他二人要是不背叛的话,也许项羽也不会就那么轻易上演“垓下悲歌”!可英布和彭越的结局又怎样,还不是后来被刘邦剁为肉酱?
再者还有韩信和卢绾,一个原本就是项羽的人,结果却跑到刘邦那里,登坛拜将,可等到他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的时候,就被剁了,而且还是死在吕雉和萧何的手里。而卢绾与刘邦不仅是同一天生日,且还是同乡好友加同学,在马维先生的“马公书院”还一起读过书。但最后又怎样?还不是被逼得只有携着家人逃往匈奴,落一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还有……还有……”狄风已不敢往下想了,总之很多功臣名将,差不多在刘邦这个流氓手里,被他利用完之后,都落了一个“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下场!
过了半个时辰,张六和马五用一只陶罐把饭烧好了,于是大伙凑合着开始饭吃了。虞一公边往米饭里伴着盐,边笑着对狄风说道:“年轻人,有过这种吃法吗?”
狄风的确没有这样吃过饭,便摇了摇头。
虞一公又道:“人活一世不易,想秦国攻打楚国时,为了逃难,我就曾经这样吃过!”
“爹,你怎么又讲你过去的事情!”虞儿在旁插言道。
虞一公嘿嘿笑了笑,说道:“好,好,我不讲了,都赶紧吃吧,天都黑了。
天确实已经黑了,这时雨也住了。大伙吃过饭,虞一公和虞儿都各自到车上休息去了,狄风和张六马五则睡在简单搭起的帐篷里。
但这一晚,张六和马五睡了,狄风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翻身坐起,去火堆旁坐了,又用手把几根干树枝扔在火上。火先是暗了一下,慢慢燃出火苗来,把夜色照亮了。狄风看着眼前的火光,想自己遇见刘季之时,也是在夜晚,可自己却被他们当成了囚犯。而现在这个夜晚,却是那般平和与宁静,没有歧视,没有吵骂,有的只是在夜色中发出的轻微鼾声。这样想着,狄风不觉轻轻叹道:“同样是人,怎么区别就这样大呢?”
“狄哥哥,你怎么还不安睡?什么人区别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