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从城郊处救回来的那人终于是醒转了过来,请来的那位疾医倒也看得出来那位郎君是被蛰的,春季郊外多有花草,蛇虫出没也较为频繁,就是不知道郎君是不是捅了马蜂窝,人和马都被蛰的惨不忍睹。
别看这蜂子个头小,但是蛰起人来可是十足的毒。好大一个包够肿几日的了,疾医还见过被马蜂给活活蛰死的。
贺内干瞧着好歹是自家大娘救回来的,要是死在自己家那可真的是大发了,请来的几个疾医都是有几分本事的。
几日下来,这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不过这脸嘛……还是肿着,病人身上的毒也不知道完全拔除了没有,能小心那就小心吧,开的药方和制成的药膏都是以温和为主。
温和自然有温和的好处,不易伤身,但也有最大的坏处,药效慢。
慕容景这可受了大罪了。
一张脸肿着,再加上内服外用的药一上,原本俊美勾人的面庞愣是肿的不能见人,甚至说话吞咽都颇有些困难,躺在榻上日常起居都需要人来照顾,就算想要说出自己的家门也没办法。他连手都抬不起来,更别说写字了。
这家主人倒是前来探望过,是一个白肤褐发的鲜卑将领,那将领长得五大十粗,看着就是一股子的粗犷气,汉话说的生硬,而且开口就是不客气。
“你个瓜娃子出去也不带家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人一开口嗓音大的很,十足的武夫,什么客套礼仪也不会讲的。要不是看他还躺在榻上,说不定还能揪起来摇上两下好清醒一下脑子。
慕容景祖上乃是燕地那一支慕容鲜卑,虽然说是鲜卑人,但是从祖上开始便实行汉化,到了如今汉化的颇深,甚至祖上是黄发白肤的长相,到了他这一代,除去轮廓较深之外,也是黑发黑眼,和汉人没区别。
因此和这家主人对着,慕容景觉得十分痛苦,偏偏脸肿着说话都带着几分艰难,发出的音也是嘶哑难听,没几个人能听明白。
于是也只能干受着了。
贺内干将慕容景收拾一番心情颇觉得愉快,他是从六镇里出来的,六镇里看得便是拳头和骑射,那男子看上去年轻颇轻,看起来和小鸡仔似的,如此还敢不带人出来,委实欠教训,要不是遇上他家娜古好心,恐怕死在郊外都会被人剥个精光被野兽叼走吃呢。
这么一想贺内干越发觉得自己女儿就是那些光头僧人口里头说的所谓菩萨,要是换了他,他可没有那份闲情来管旁人。
走到屋内,见着贺霖正坐在屋里的榻上。
“兄兄。”贺霖见到贺内干,从坐榻上下来,足上穿着白袜。
“哦,今日你怎来了?”贺内干笑道。他这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就是个摆设,里面堆放的书籍他也不怎么看,倒是贺霖时不时的就来拿几卷书。
“儿做了新的袍子,兄兄要试试么?”贺霖笑道。
她很早就会缝纫,到了如今学着做衣裳,而且做着做着也觉得挺有趣的。
“哦?”贺内干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趣,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养的这么大,不会不疼,听说亲手给他做了衣裳,也是很高兴。
贺霖将做好的袍子拿过来,让侍女拿去给贺内干穿上。贺霖之前小心量了贺内干的尺寸,稍微放宽点来做,穿上去,果然十分合身。
“兄兄。”贺霖上前给他整理衣襟,无意的问,“那人怎么样了啊?”
贺霖那日只把人给抬了回来,之后的那人如何她就不知道了,崔氏也提的很少,而她也不可能贸贸然的跑去看一个陌生男子。
“你做了袍子给兄兄,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贺内干故意虎了天,沉声问。
“怎么会!”贺霖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人是儿带回来,于情于理总的问几声。”
“傻孩子,告诉你”贺内干展开双臂让女儿给他整理袖子,“真要问呢,那就得让那个人知道,做了甚么好事自己掖着藏着不让人知道,那是痴儿!这人喃,大多数对别人做的好事是没兴趣的,可是哪家出了个甚么坏事,不用自家人去说,半夜里都能传的满条街都知道。”
“啊?”贺霖呆住,抬头看着贺内干,面上惊诧。
“也不知道你家家给你说这个没有,不过你也一年大过一年,兄兄也不知道能够留你多久,能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强。”
贺内干心里琢磨,他是有心把女儿留一留,这小娘子在家里留到像贺霖这般大的,委实不多,大多都是十一二岁就被嫁出去了。他也不知道哪天能给她找个夫家。
“这个做事呢,尤其是对别人的,好事一定要让他知道,当然坏事要藏严实咯。”贺内干看着女儿乌黑的发顶颇有感叹。那会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细细软软的奶发他都不敢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婴儿给弄死了。
如今一转眼长得这么大,也不知道哪一日就成了别家的了。
贺内干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到头来不知道要便宜给哪家小子做家妇了,他顿时就恨不得卷起袖子把那个混小子给狠狠打一顿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