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倒在榻上半晌不曾起来。她和韩行健虽然交换了婚书,以后嫁娶俱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越是这样心里头越是悬着。她一个女孩儿家,打小长这么大,和韩行健青梅竹马,两个人彼此都晓得自己的心意,却从未表露出来,待到了订亲也是父母提出官媒提亲,彼此从未吐露过一句两句心意,她就怕韩行健对她的感情是一场错觉。不是把她当成未婚妻而是当成妹妹来看了。这么一想日子便跟苦水浸透了也似,她一个将将十五岁的姑娘家,除了做活计便是呆在家里,心里头有了想头也不晓得向谁倾诉。
晚上睡起觉来,总疑心韩行健晓得二房要把陈雪妙许给他,又疑心韩行健现在不晓得,日后晓得了不知道会不会得意。总之,这一日一日睡不安稳。下巴愈发尖尖。给韩行健做的一双鞋,走针也歪了,底也纳斜了。
背地里不知弹落多少眼泪。
当着李氏的面还要强大精神。李氏让她家里的帐也管起来,将来嫁到韩家去,韩家比不陈家,人家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家业。底子厚实,韩家就韩行健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娶个媳妇不会管账,天长日久可可怎么行。
韩行健自打订了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把笑挂在嘴边,心里这点喜意恨不能嚷出来给别个听。管他相干的不相干的,都知道他定亲了才好。
学里都晓得韩行健订的姐儿是陈齐安的姐姐,一个一个的经常拿他们俩讲玩笑话。韩行健本来脾气就好,也不在意。笑嘻嘻的接纳。
其中有个今年将入学的幼童,确是赵屠夫的小儿子赵二。赵二和哥哥赵大一样,给自己的娘亲,不喜欢自家奶奶和爹,他入了学学了些礼仪之后,更加看不上爹和奶奶的做派,在学里和陈齐平关系最亲,自然知道韩行健和齐平姐姐订亲了。
这一日,他见到韩行健笑嘻嘻的脸,小人家哪里懂得那样多,笑嘻嘻的对韩行健道:“我奶说本来你是我二表姐夫,现在变成齐平的大姐夫了。”
韩行健听了这话,脸色刷地一白,扯过赵二仔细问个究竟,这一问,便晓得赵二的二表姐便是陈雪妙,当下便气的七窍生烟。
眼前闪现雪如一张笑脸来,也不晓得她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又不好问陈齐安,一下午都没心思念书。
也不知道是雪如的二婶自己做了主张,还是那个堂妹有了什么想头,欲拆人婚配,不论哪一样都是一巴掌拍在陈雪如脸上,这若是传了出去,人家可不就说雪如拆了堂妹子的好姻缘。
明明没有的事倒泼了雪如一身污水。
韩行健经常往陈家跑,以前为着和陈齐安的情谊,和雪如订亲后,反而不常去,就怕别人在背后嚼雪如的舌头。赵氏是哪一回瞧中的她,又是哪一回要给他做亲?她连陈雪妙的样子尚且记不住,韩行健吸了一口气,若是事儿闹大了嚷出去,可不是陈韩两家子没脸。
也不等下学,给黄秀才告了假,赶紧收拾东西回了家,开了门,一溜烟儿直奔亲娘周氏的上房里去,进去就跺起脚来,周氏正被碧桃气的没法,让她绣花,半天绣个歪了的树叶出来,气的她躺在床上直喘气。
身边伺候的丫鬟给她揉了额角,好容易在罗汉床上躺一回,才清净了一刻,看见韩行健进屋便跺脚,还以为是碧桃托了他来说项,这个当哥哥的最疼妹子,每回她刚开口给碧桃罗列大道理,这个当哥哥的就护在里头,不耐烦得道:“怎的,你俩想气死我不成,你今儿别想碧桃求情,若是绣不好树叶,饭也别吃了。”
“娘,雪如她二婶是不是托了媒人来向我给他二闺女提亲。”韩行健急急把话说出来。
“啥?这是个啥章程?”周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遣了小丫鬟,携了儿子的手便问。
听见韩行健一字不落的把赵二的话学出来,额角一跳一跳,差点儿坐不起来,捶了床榻破口而出:“下贱胚子,还有脸给咱们提亲,她不知道咱们家订下了雪如。”气的直捂胸口,二房二丫头她也见过几回,长什么样子倒是忘记了,只记得黑乎乎的鼻子眼睛挤在一起,就凭着容貌能配的上自家儿子?更何况她还有个当妾的姐姐。那陈家二房可真有那样大的脸,起了身,也顾不得换衣裳,自家往大柳塘冯媒婆家走去,也不再带丫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韩行健在屋里兀自气愤,板了张面孔一声不响,吓得倒茶的丫鬟赶紧退了出去。她满脑子都是雪如,这事情虽然和她无关,确实让她着了几分委屈。
周氏从冯媒婆家回来,面上倒没了愠怒之色。这事情又做不得准,左右没有提亲,没有合过八字,就算赵老太太和陈家二房闹出来,丢的也是他们的脸。
只是不晓得陈家大房晓不晓得这事,她先前接到陈家大房给雪如做生日的帖子还高兴,想趁着雪如十五岁生日之际,给李氏提一提把婚期定下来,最好比之前商量的日子提前才好。一个街道住着,好几家像她这样岁数的娘子,俱都抱了孙子。今儿去了冯媒婆家,冯媒婆正抱了自家一岁的孙子,挪着一双小短腿在学迈步,她抱着那孙子掂了一掂,喜的什么似,这样的大孙子她也想抱。
不易竟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