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的日子越来越好,李氏把丈夫寄来的钱以及卖鸭蛋的钱凑在一起,排在匣子里一排排闪闪发光。李氏自个不识字,瞧着闺女雪娇是个有主意的,便让她把着银子。
既然手里有了银子,几个孩子的穿着就不能在那么寒碜。齐安和齐平不消说,到底是男孩子,不用多讲究,粗布衣裳上了身只要干净就行。雪如、雪娇、静好三个女孩不一样,花一样的样貌,合该打扮的年纪,不能老关在屋里做针线,整个人也灰扑扑的了。李氏年轻时候跟着李老爷子出过门,那徐州府满街满巷的年轻姑娘,俱是穿红着绿,一个个鲜嫩的能掐出水来。
那才是年轻姑娘该有的鲜活。
李氏带着三个女孩去白土镇扯布,在布行恰巧遇到给碧桃裁衣赏的周氏。
碧桃穿着一件淡粉色纱衣,袖口绣着一圈洁白的荷花边,颈前叠两层乳白色纱领,纱领上缀满了一颗颗小珠子,繁复而精致,因为衣裳华贵,只在耳朵上别一粒茉莉花粒子,整个人说不出的活泼俏丽。见到雪娇几个,蹦跳的拉着手,嘟囔着说在家里无聊,扯着雪娇就要去西大街吃各种小吃,被周氏一巴掌拍了下去。
周氏携着李氏的手一起进了店里,周氏是老主顾,一个女儿打扮的花也似,一月总会来店里两次扯时新的绸布给闺女裁衣赏,掌柜的见了周氏把手里的量尺一放堆了笑应了上去。
这么多年,李氏还是头一回进绸布店,一匹匹各式各样的绸缎堆放在架子上,显得偌大的店铺恁地狭窄,不消一会便看花了眼。
周氏不急着给碧桃挑选布料。拉着李氏一匹一匹翻看,横竖自家离铺子近,随时都可以来裁衣赏。
掌柜的寸步不离跟在旁边,他做这生意的,练就眼明手快,李氏眼睛瞄到哪一匹,他便取出来展开,嘴里像含了一朵花似的或是赞那料子难得、花色稀奇。或是赞李氏身后的三个姑娘俊俏那料子单门为她们准备的。
听得李氏嘴角含了笑。周氏和掌柜的熟,手里的一把扇子拍到柜台上道:“就你的嘴甜,为了几两银子。说了一车吉利话儿。”
那掌柜的也不恼,反而笑着说:“不是我说,这四个姑娘就是不穿那锦衣华服,只披着粗布衣裳也比一般人家姑娘好看。”
这话连带着把碧桃夸上了。周氏笑的直打跌。
“这里昨儿个刚从余杭来的上好绸缎,还没来得及摆出来。”掌柜的把李氏看完的布一一卷了起来。指着顶层上面黑压压的袋子道。
一听说是余杭来的绸缎,李氏的心微微一动,想着自家男人可不就在那边贩丝。
掌柜的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待下来时。托着两个大袋子,放在展台上头展开,这还是李氏头一回见识到江南来的丝绸。丝又光又均,整匹布洁净光莹。上头渲染着清淡的水墨画。
料子是好料子,会不会太素净了。李氏心下踌躇,乡下人家讲究的是大红大绿,若这么素净的衣裳上身非要带金着银压住不可。
“让她们姊妹看看。”周氏见李氏犹豫,招呼雪娇几个,她常年给碧桃做衣裳,晓得女娃们的心思,恨不得什么东西都要自己挑了去好,最烦大人给定夺,像她冬天给碧桃做了件大红披肩,她嚷嚷着嫌太艳,像戏台上唱戏的角儿。
雪娇、雪如、静好在和碧桃说着话儿,看到周氏朝她们招手,纷纷拥了过去。
静好一见那绸缎便爱不释手,给雪如悄悄商量:“这件做条八福湘裙最好不过了。”
雪娇不喜欢太素净的衣裳,她一张圆团团的脸,压不住,穿水红色的倒有说不出的俏丽,最后选了一批苏州来的红锦缎。
因是南方来的料子,价格比一般的料子要贵,李氏略想一想便定下了五匹,顺带着给黄蜻蜓稍了一批鹅黄色的江陵布。周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大的手笔,可见外头传的是真的,陈秀才往南方去遇到了贵人,如今是大发了。
若说外头的传言一半真一般假,实实在在赚到一部分银子是真的,大发却没影的事。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今外头还流传着陈秀才遇难的消息,李氏心气上来了,故意存着心劲,拿出银子扯了最贵的料子,自家儿女穿出去,别人一看就晓得这家人的光景。先敬罗衣后敬人,穿上贵重的料子出去,看谁还敢小瞧了去。
给了现银,掌柜的把成匹的布卷了起来。李氏抽出其中一匹香云纱笑着对周氏道:“这是送给碧桃的,我看她爱这个颜色。”
周氏知道李氏的心意,也不推辞便收了下来。
隔壁就是镇上最好的裁缝王婆,掌柜的朝隔壁喊了一声,王婆便进来给雪娇等人量体裁衣。这还是她们头一回在外头做衣裳,伸开了胳膊绷直了腿,让王婆量。若说手艺,静好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可李氏不让她做,她日日刺绣,熬的眼睛都红了,只让她描了样子让王婆裁缝。
过了三日,王婆便把衣裳做好了,亲自雇了车送到了陈家。
全家人里里外外换了新衣裳,也到了请平安观音的日子。
陈秀才在外面大难不死,且遇到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