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啊,打到哪里了?你看看这头,哎呀,咋打出了那么大一个包啊。”陈老太太搂着陈子长,眼泪哗哗的流,冲陈老爷子喊,“死老头子,下那么大的重手干啥?”
陈子长满头的青紫伤痕,突兀成一个个的伤包,脸上脖子上都是抓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都是你护着的,打不得,骂不得,才变成如今的孽障。”陈老爷子老泪纵横。
陈雪娇见识过陈老爷子两次落泪,头一回是陈秀才受伤昏迷的时候,第二回就是这次了。这次陈老爷子比上回还要痛心,这也能理解。原配刘氏一直是陈老爷子心目中高不可攀的仙女,仙女的孩子即使是他的,他也只敢偷着乐,却不敢伸手去抱。每次他要去抱孩子,刘氏总会让他洗手换衣服,他不习惯这样,导致他最后见到子敏文绣几个孩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刘氏所出的孩子都像刘氏一般带着天然的高贵气质,和乡村孩子格格不入,陈老爷子一个粗俗的父亲在他们面前未免相形见绌。
而陈子长就不一样了,他是继室陈老太太和自己的头一个孩子,他的出生才让自己深切的体会到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他不需要顾及身上脏不脏,想抱就抱,想亲就亲。爱有多深,痛惜就有多深。
陈老太太不敢接陈老爷子的话,抚着陈子长头上的伤嚷嚷着叫陈子富去请郑郎中。
陈雪娇心里发冷。赵氏头上流出了血,几度晕厥过去,陈老太太却冷漠的说血止了不需要请郎中。而陈子长只不过受了点皮外伤却兴师动众的请郎中。真不知道她的心是用什么做的,生生的把儿媳妇分离出去,冷漠到这个地步。
“请郎中,请啥郎中,你还不嫌丢人的,你想让外头人都知道家里出了个包养烟花女的孽子?”陈老爷子狠狠喘了一口气。
陈子长在陈老太太怀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醉酒。竟然一声不吭,由着陈老爷子骂。
在上房里站了这么久。虽然陈老太太和陈老爷子没有明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话里话外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李氏、蔡氏、张氏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变了几变,互相对视了几眼。
陈雪娇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底,在这件事上。妯娌几个的心思是一样的,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感觉。连一向不着调的张氏,都不自觉的往李氏和蔡氏两个妯娌身边靠了靠,不在像以前那般只顾着看笑话。
陈雪娇懂她们的心思。
这个时代并不像后代所描述的那样,即使一个农村老汉多打了几石麦子都想纳个小妾。纳妾只是在富贵人家和秀才以上的士族中间流行,一般的农商很少有纳妾的。徐州府民风淳朴,纳妾的人家双手数的过来,一般都是正室无所出为了绵延子嗣才纳妾。在乡村几乎没有纳妾的人家,最起码在整个白土镇都很少能找到这样的人家。即使正室无所出也只会过继族中的嗣子而不是去纳个小妾生儿子。
所以在这样风气影响下,纳妾于一般人家而言是件羞耻的事情,会被外人认为家风不好。从而会影响到这个家中子女的婚配问题。
纳一个良家妇女为妾都够不光彩的了,陈子长的外室还偏偏是个烟花女子。这样的女子进入家门,家里的人咋能抬起头来,日后孩子们怎么能攀上一门好亲事。
李氏、蔡氏、张氏都是有孩子的人,当然要同仇敌忾反对了。
除了这一点,她们内心深处还有说不出的苦衷。若是陈老太太松了口。让那烟花女子进门,开创了陈家纳妾的风气。其他兄弟有样学样就惨了。
刚才陈子长说的那话,固然是因为喝醉了酒说的胡话,可是都说酒后吐真言,保不准这就是他清醒后的实话。
妯娌三个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苦笑了一下,连同看向赵氏的目光也变得悲悯起来。
陈雪娇看了看李氏、蔡氏、张氏,心里百转千回。
她们三个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就拿李氏来说,陈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她,万一日后陈老太太为了恶心她,硬生生给陈子敏安排个妾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陈秀才好歹是个秀才,一个秀才纳妾即使在乡村也没人指责,何况父母赐的东西不收就是不孝。男人在美色面前,难保不动心,李氏相信陈秀才的人品,可事情都有个万一。
蔡氏担忧的是,她嫁入陈家多年只有一个闺女,如今又怀了一个,若是男孩还好说,若还是个丫头,陈老太太为了拿捏她给陈子富纳个女人咋办。
此时,最焦心的就是张氏。李氏和蔡氏的担心都在后头,她的担心就在眼下,陈子贵跟着陈子长喝了几回花酒,虽然他没那胆量,可看着陈子长包养了外室,他心里一直痒痒。万一陈子长的外室纳入门,保不齐他也弄一个回来。
整个屋子都没有人说话,只有陈老太太抽抽搭搭的哭声。
李氏想开口,可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
张氏大大咧咧的开了口:“娘,二哥要纳个烟花女子可是真的,就那青碧红碧的进了咱家的门,不够脏咱家地的!”
“你听谁说的!”陈老太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