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从逆六等?”葛明问道。夏完淳道:“南京朝廷建立后,颁布从逆六等条例,对与大顺军有关的原明官员,给以大逆凌迟、斩决不待时、绞、流、徒、杖六等处罚。”
“大明官员历尽千辛万苦,辗转来到南京,朝廷如此处之,岂不令人寒心吗?”葛明惊道。夏完淳叹道:“朝纲不振,奸臣当道,如我老师这般的忠臣纷纷离职而去,连史阁部都为避祸,自请到江北督师。”葛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张鹿征大人有没有受到牵连?”
夏完淳道:“其实阮大铖借从逆之名攻击政敌,特别是东林党人和复社成员。张鹿征大人没有结党入社,故没有受到牵连,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他对时局很有见解,亦竭尽全力帮助被迫害的大臣和士子。”葛明稍有些放心,接着问道:“陈大人的朋友如何逃出南京?”
夏完淳道:“老师的朋友听闻阮大铖加害的消息后,在张鹿征大人的帮助下,躲藏起来。他派人捎信给老师,约定在镇江见面,然后寻机逃出南京城。”
葛明问道:“陈大人这位朋友是谁?”夏完淳道:“复社四公子之首的方以智,字密之,安徽桐城人。”葛明赞道:“方大人才气卓著,更是忠君爱国,甚是令人敬仰!完淳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葛明、戚玉向众人告别,翻身上马,策马急驰而去。
行约半里多路,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葛明回头一看,原来是吴昜追了过来,遂与戚玉停了下来等候。吴昜跑得急,勒住马的缰绳时,马的前蹄腾空而起。
吴昜低声说道:“我已对陈子龙私下透露过,史阁部将于下月出兵北征。二位有勇有谋,若是在南京不如意,可到扬州来,史阁部可是求贤若渴啊!”
葛明、戚玉谢过吴昜,拍马西行。来到一个小镇时,天色已近黄昏,二人便在客栈里住下。
当晚,寒风萧萧,天空飘起了雪花,江南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次日清晨,葛明、戚玉从客栈出来,只见大地银装素裹,白皑皑的一片。二人进入旁边的茶馆,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后,点了一盘蟹黄汤包、一盘烧卖,外加两碗米粥。茶馆里没有其他客人,冷冷清清。
须臾,茶博士用托盘端来茶点,摆放到桌子上,又送来两双筷子。葛明急不可耐,抓起筷子,夹起一个蟹黄汤包,大口咬下去,烫得呲牙裂嘴。戚玉吃吃娇笑,用筷子夹住一个烧卖,轻轻吹着气,小口咬吃。
屋外忽然响起马蹄声,接着传来说话声。过了片刻,从门外走进来五人。只见他们身穿飞鱼服,脚踏牛皮靴,腰挎绣春刀,是锦衣卫打扮。其中一人是百户,另四人是校尉。
茶博士赶紧迎上前,请五人在八仙桌旁坐下,小心问道:“各位大人,来点什么?小人这就去安排。”一人大声说道:“但有好饭食快些上来!”茶博士连声答应,一溜小跑离开。
过不多时,茶博士端来茶点、小吃,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这五人懒得拿筷子,伸手抓过点心就大吃起来。风卷残云般地吃饱,端起茶杯喝茶,话也多起来。
一人道:“弟兄们急匆匆追来,可就是追不上这家伙,他能跑到哪里呢?”另一人道:“此人诡计多端,上次就要围住他,可被他来个金蝉脱壳,咱们可不要再大意了。”那名百户催道:“休要啰嗦!吃罢早茶便去追他。”
“陈百户,找到那人啦?”一名锦衣卫校尉冲进来报告道。陈百户腾地站起身,急忙问道:“在何处?”这名校尉答道:“这家伙兴致不小,居然一大早跑到镇子东边的树林里,在破庙前弹琴吟诗。两个兄弟怕他跑了,正在监视他呢。”陈百户一拍桌子,说道:“大伙快走,这次可不要让他跑了。”五人急向屋外冲出。
茶博士急忙拉住最后一名校尉,央求道:“官爷还没付早茶钱。”校尉打了茶博士个耳光,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骂道:“老子在此吃早茶是看得起你,不识抬举的东西!”大步走出屋门,骑上马,随众人扬长而去。茶博士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这些人的背影,骂道:“呸!土匪不如的狗官,白吃白喝,还打老子,不得好死!”
葛明叫茶博士过来,付了早茶钱,与戚玉走出茶馆。戚玉皱眉道:“锦衣卫纪律如此败坏,肆意欺压百姓,身为指挥使的张叔叔怎不约束手下?”
葛明道:“锦衣卫人数众多,良莠不齐,张叔叔无暇顾及每个人。”戚玉道:“适才听他们谈论,似是要去捉拿一人。那人极有谋略,锦衣卫费尽周折,亦没能抓住他。”
葛明问道:“那人现时在庙前弹琴吟诗,就不怕被锦衣卫的人发现吗?”戚玉道:“我亦是好奇,咱们过去看看吧!”二人回到客栈,取了马匹行李,沿着雪中的马蹄印痕追去。
行约五六里路,前方出现一片树林,枫杨和楝树的技条上挂满雪花,恰似玉树琼枝。在树丛中,散落着腊梅,娇嫩的梅花挂在枝头,花黄如腊,散发出高雅淡洁的清香。凛冽的寒风吹过,梅花随风而动,跳出清悠的舞姿,笑傲冰雪,气韵翩然。
走入树林后,林间枝杈交错,小径蜿蜒曲折,延伸到树林深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