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太太在市兽医畜牧站工作,对牲口接种有独到经验,但接生人......还真是大姑娘上花桥,头一遭。可情形就像陈清岚——当然,她此时还不知道那个来教她接生的美女叫陈清岚,只知道是碧草堂老板阮小姐的朋友——说的那样:要生了。羊水都破了,最要命的是,产妇没有力气生,看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简太太心惊胆战,各种不吉利的念头譬如搞不好一尸两命什么的飞掠过,腿差点没软了,还是那个蹙着眉倚在床边给产妇擦汗的穿青色衣服的女子——简太太后来知道她叫青瑛——叫了声她,才把她魂唤了回来,简太太定了定神,暗暗给自己鼓劲,这才故作镇静的放下工具箱,她检查了一遍胎位,没异常,忙吩咐准备热水、毛巾,消毒酒精灯、工具剪这些她工具箱有,倒不用准备了。
不一会准备工作就完成,简太太深呼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干了,那架势,不知情的以为要去干架,倒真把一旁沉静的青瑛给呆了一下。简太太指挥两个女孩子,另一穿红衣服的叫小蝶,她听到青瑛那样叫她,给产妇擦汗,教他们如何搀扶她好方便她使力、借力,跟她说话好维持她的清醒,她用给难产的牲口接生的手法——原谅她吧神——在她肚皮轻柔地推揉助产,外加气势十足地鼓劲助威:加油啊,你可以的!倒不知道是给自己加油还是产妇。
如此这般折腾了半个小时左右,孩子终于露出了头,产房内所有人都紧张了,包括向来沉静的青瑛也忍不住“啊”的叫了出来。随着产妇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孩子出生的啼哭,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终于落到了简太太的手,简太太此时已做出感觉来了,利落的用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给孩子打了个漂亮的肚脐结,用柔软干净的毛巾将他裹起来抱在手里,又让小蝶兑温水,她手试过温度,简单地给孩子洗了澡,然后再重新包起来——
至此,这大姑娘的头一遭终于胜利完成任务。简太太又激动又略羞愧,激动的是自己终于做到了,羞愧的是,咳咳,其实也没什么好羞愧的,毕竟头一遭嘛,手忙脚乱难免有些,忙狠了眼花也是有可能的。这小孩屁股光溜溜的,哪里什么小尾巴......她这样自我安慰着想着,释然了,骄傲感哇啦啦的扶摇直上。
产妇的惨叫一直让外间的人闻之色变,听得孩儿的叫声,知道生了,又一窝蜂的好奇往里跑,俱被简太太赶出去了:这不是你们男人该来的地方,出去出去。
男的被赶出去,女的也不被允入内,女孩子们一片莺语:为什么?我们是女的啊。
简太太没给出答案,但理由显而易见:你以为赶墟市么?但简太太还是把小家伙抱出来满足了一下他们的好奇心,所有人,不论男女,瞧着那皱巴巴的一团,只有一个表情:啊,好丑!
简太太好笑,“小孩儿生出来都是这样的,长大了就好看。”她倒不知道阮小姐家里住了这么多人,粗略算下来,有七八个了吧?
母亲昏厥,是提供不了奶水的了,她隔壁开儿童服装店的林太太刚生了孩子,奶水正充足,简太想着要不让她先来给小家伙喂藉口奶,结果阮碧纱不同意:此人狡诈多疑,恐生不详。我不愿佢踏入我屋子也。
“......”阮碧纱为人文雅,简太太还是头一遭听得她这样直白地形容一个人,是以呆了呆。
阮碧纱环视一眼四周,又开口:她的情形,恐怕得慢慢调养,你瞧我这一屋子人,无一个懂养小孩,不知道......
阮碧纱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过来帮忙?至于工钱,那自然是好说的。但简太太却误会她意思了,以为她要介绍乳母或者月嫂,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人选我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好说。
“但说无妨。”
简太太就把情况给说了:她家隔壁住了一对夫妇,女的叫林月英,人很老实,话不多,但干活利索手脚勤快。刚生了男娃,结果没两月,父子一同出事,没了。她是觉得正合适,一来奶水足,二来有什么事儿忙活也可以支开一下她的注意力,不要忧郁成疾,但是她这般情形,怕人忌讳,所以她想介绍也不好意思......
简太太说得磕磕巴巴,阮碧纱倒是听明白了。“无妨。我们不拘这个。你且告诉我她住宅、样貌,我派人去察看一番,如若合适,你再去问她意思,也免生你尴尬。”
简太太也没觉得冒犯,她此时还不知道这不过是陈清岚巷子里“捡来”的,只以为是阮碧纱的亲人,人家慎重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就把要介林月英的住址、大概外貌细说了一番,阮碧纱也表示知晓了,谈完请人的事情,阮碧纱随手递给简太太一个大红包,简太太吓了一跳,脸都红了,“你这是干什么?我这东郭先生,还好意思收红包?”
“不过意思意思,你莫推辞。”
“不,不,真的不用。”若是真意思意思也就罢,偏那么厚鼓鼓的一封,简太太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收下。
“如若不收,我便天天派人送你店里去。”
“......”简太太只好羞涩的谢过,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