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黄昏时分,东海,江边公园。
一条邮轮正从江面缓缓驶过,船上灯火通明。
安德鲁缠着巴桑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巴桑的一直脚踝上打着石膏,一只手拄着拐。下车后,安德鲁不由分说,左手抢过拐,右手用力把她背在了背上。
巴桑用她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说:“别别!这样多难看!”
“管他呢,要难看一起难看!”
巴桑没有再说什么,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你工作那么忙,天天跑来看我,耽误了工作多不好!”
“我的工作你就别操心了,我搞得定!”
正说着时,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张长椅边,他把她轻轻放在椅子上:“快看巴桑!好可惜,刚刚过去一艘大船!”
“是啊,好漂亮!”
二人望着远去的邮轮说道。
停了一会儿,巴桑说:“你再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好啊,想听哪方面的故事?”
“都可以,就讲你刚好能想起来的。”
“嗯……好,就讲这个故事吧。其实这是一个德国拍的电影,说的是一个德**官,二战结束时被苏军俘虏,被关到了集中营中,后来历经艰险,终于回到了家乡,见到了亲人。”
巴桑说,“嗯,听上去挺好的故事。你讲吧。”
“好。话说一九四五年,二战刚刚结束的时候,一个叫鲍文斯的德**官被苏军俘获,经过审判,认为他‘犯有战争罪行’,被判处劳役二十五年,随同大批战俘被押上火车,送到俄罗斯最东头的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
“在战俘营里,俘虏们天天在煤窑里挖煤,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他们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他们身处何处。”
安德鲁娓娓地讲着。
“……在德**医的帮助下,鲍文斯终于成功逃跑了,他穿着雪鞋,独自步行在北极圈里,不停地向西面走啊走。他看到了极光的时候,不禁大声地吼起来。
“那里十分荒凉,一个人都没有。就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他设法猎到了一只海豹,借着它的肉和油,他又支撑着向西面走。直到他看到了一棵树,接着又看到了勒纳河。可这个地方仍然在西伯利亚的东部。
“后来他碰到了两个走私黄金的猎人,三个人结伴走了一段后,两个猎人发生火拼给打死了,他自己差点被狼吃掉,幸好被一群西伯利亚的原始部落人给救了。”
他很生动地描绘着故事主人公的坚强不屈、历经磨难、九死一生的传奇经历。最后他讲到:
“鲍文斯逃到伊朗后被立即逮捕了,被怀疑为苏联间谍,判处了无期徒刑。三年后,他偶然得知自己的叔叔是德国驻伊朗的外交人员,就设法向伊朗监狱方面申述。终于,他被允许和他的亲叔叔见面。
“在监狱长的办公室中,他的叔叔坐在那里,他立刻认出了他的叔叔。可是他叔叔却已经认不出他。幸好他的叔叔有备而来,拿出一本影集,让他辨认。
“鲍文斯一边翻看着影集,一面百感交集。他找到一张自己年轻时的照片,和他叔叔说:‘这张照片是一九三九年照的,我父亲送给了你,我在背后有签名。’
“他叔叔拿出照片,翻到背后,果然发现了签名,于是二人热烈拥抱。圣诞节那天的夜晚,他赶回到了德国的家。他躲在屋子外面朝里面看,只见妻子和两个女儿正在准备去教堂。
他一路跟着她们来到教堂。他的大女儿一面听着圣诗,一面习惯性地回头朝门口望去。多少年来,她总是在幻想他的爸爸能奇迹般地站在面前。这一次,奇迹应验了,她面带沧桑的父亲就站在教堂的过道里望着她。
“这个时候已经是一九五七年了,战争结束已经十二年了。”
巴桑静静地听完,说道:“这个故事真的很不错。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到。”
安德鲁说:“这个故事我也最喜欢。我觉得它其实反映我的人生。”
“嗯?它是怎样反映你的人生的?”巴桑扭过头问道。
“我的人生,其实也是很多人的人生就是这样:一边艰苦卓绝地逃命,一边更加艰苦卓绝地奔向理想。”
二人都没有说话,好像都在品味这句话。忽然,他们各自扭头看着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越凑越近,直到鼻尖碰到鼻尖。安德鲁突然抱住了巴桑,二人激烈地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