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沿着山脚下的树荫落拓而行,夏日傍晚的凉风自他的发间穿过,扬起宽大的袍袖,整个人仿若御风而行。他的眼底有晶锐的光芒一闪而过,手下不觉握拳。如此迎着夏风走了近一里路,少年忽而停步,望向眼前密密匝匝的墨绿色树林,目光大炽。
林中响起一声轻咳,一个挺拔的身影自一棵巨木后缓缓转出,墨色的长发用一串碧色丝绦随意束住,露出修长的脖子。面上如敷玉粉,高挺的鼻梁往上,是一双墨色眸子,深邃悠远,薄唇紧闭却又嘴角噙笑。他身着一件素色对襟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更显得身段颀长,气质卓然。
云落只抬头与他对望一眼,心中有如霹雳落下,当初在秦珊海岸,调查茅山老道无尘子被杀一事,便是此人给他解了围,并焚烧破庙,抹净他的踪迹。他剑眉一挑,直视眼前疏朗的身影:“阁下几次三番相助,云落惶恐,何以为报?”
温克宽厚地一笑,信手折下一枝长条绿叶,在手中轻轻甩动:“云少侠的遭遇,在下同情得很。虽各自阵营不同,但温克很是期待能和少侠携手患难。为表拳拳诚意,还望笑纳在下区区薄礼。”说罢,手腕突然用力,自袖中甩出一物。
云落心中暗自戒备,并未应话,只是猛然抬手接过撞向怀中的东西,面色骤然一变:
“你何来此物?”指尖用力,竟似要将手掌掐出血来。
这是一柄约长半尺的旱烟斗,青绿色的竹节烟管上因经年的摩擦,泛出一股油亮的光。黄铜制成的烟壶里,残留着黑魆魆的焦油,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熟悉味道。
在乡下的时候,云中鹤这个老头子经常蹲在门槛上,用这个旱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白眉随着吸烟的动作一抖一抖,自制的劣质烟丝冒出的屡屡白烟,在他的头顶盘旋,经久不散。此刻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往往会露出满足的笑意,甚至会朝远远观望的云落招招手,让他安坐在身旁。
小时候的孩童心思总是野的,陪着老人静坐不了多长时间,就总是借口嫌他烟味太刺鼻,而跑去跟鹜仔四处玩乐。这个时候,云中鹤会作势要撵他,最总是在孩子欢乐的咯咯笑声中罢手朗笑。
他也曾偷偷拿过爷爷的烟斗抽着那呛人的烟丝,看着壶中一闪一闪明明灭灭的红光,内心总是纳闷,这样苦涩灼人的东西,为什么老头子会这么欢喜?
如今,当这柄墨绿竹节烟斗重回他的手中时,少年才明白,那个时候云中鹤贪恋的,并不是烟的味道,而是抽烟时平淡安稳的时光。
温克望着除魔师阴晴不定的脸,手中捏着那枝仅剩光条的树枝,悠悠道:“不止你一个人以为云中鹤死了,就连艾伦,也是从未怀疑过此事。”他淡淡地笑着,眼里有一丝顽皮的意味:“当初我尾随艾伦,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重伤的老人,想不到今天倒成了一个顺水人情。”
云落瞳孔猛缩,只是满面铁青地望着眼前的妖邪青年,眼眸中有狠亮的神光一闪而过:“究竟如何,我才能见到爷爷?”
血族长老忽而咬牙道:“于下月月圆之夜,启动五芒星阵,你便能如约见到老头子。”如玉的面容上有一抹黑色隐现。
少年虽心知他的目标在于利用自己开启星阵,可当他说出这番话时,心里又大大地犹疑一番,因为对方的神色完全不似紧张星阵下压制的东西,反倒现出刻骨的仇恨来。他明显怔了一怔,却全都落在对方墨色的眸子里。
“你不用过多揣测,我今日告诉你也无妨。”温克恢复了自己温润的笑意,他左右挑拣了一支略为粗壮的树枝,一跃而上,抬脚侧坐在上,“这可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呢。”
上古的除魔师在封印了血族先祖之后,左右长老的力量也逐渐衰退,只能蛰伏起来,等待封印力量的削弱。与此同时,惊才绝艳的除魔师同样将吸血鬼的宿敌——狼人先祖禁锢于古老的五芒星阵中。血族与狼人,他们同是自然界的黑暗势力,却又天生相克,狼吻可致一名血族人迅速死亡,而后者的速度与力量却又是狼人的致命威胁。
那个时候得温克,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游走在码头工厂的苦工中,幻想有朝一日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就自己辉煌的一生,不曾知晓这世界的威胁与丑恶。他喜欢上了工厂老板的女儿,那是一个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的活泼少女。心心相印的两人却难以抵挡世俗的阻拦,最终梦碎命陨。而他,却是毁在自己亲哥哥的手上。
艾伦在某一天同回他们的出租屋时,面色潮红,神色兴奋异常,说自己掌握了永生的秘密,从此可以永远和心爱的人相守不分离。温克只当这是哥哥喝醉了酒的醉话,从来没有当过一回事儿。直到自己在重伤之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坠落山崖,他于众人包围之下,欲随其后殉情而亡时,却被如鬼魅般袭至的艾伦拦下,再回首时,身边已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尸体,脖颈处仍有血液潺潺流出。
他只记得哥哥赤着双眼瞪着他,怒道,只有强者才能保护自己的爱情,这般软弱的模样也只配在这个世界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