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落四五岁的时候,饶是反应迟缓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对这件事倒是毫不掩饰:“哦,你是我捡回来的呢。我一个孤老头子,捡个小孩儿养老送终,倒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云落闻此便不再说话。他知道爷爷是不屑拿这来骗他的,这个老头子,对生活直白得很,从来不肯花心思让原本丑陋的真相显得哪怕有一丝丝的美好。
后来当同村的孩子再次问到云落有关他父母事情的时候,云落总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是捡来的,我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是谁。往往,询问的小孩便会一脸惊恐地作鸟兽散。“捡来的孩子”这样的来历,在村里人看来,那便是狼孩的代称。
云落便一个人孤寂地长大,直到有一天,他在村边的水池旁,捡到了一枚温润的鸭蛋。
当云落淌着鼻涕回家把这枚蛋递给爷爷看的时候,他老人家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颗蛋有啥好看的?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说罢,就在那儿吧嗒吧嗒地吸着他的旱烟,再也没有多看小朋友一眼。
云落有些小受伤,他哼哼唧唧地把那枚蛋摆在房间的桌子上,有些幽怨地瞪了它一眼,然后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没有看到,那枚蛋在桌上轻轻地滚了滚。
以后的日子,云落已经习惯了跟这枚蛋说说话,在它面前唱唱歌什么的,偶尔还拿毛笔在瓷白的蛋壳上涂鸦一下,常常把自己逗得咯咯笑。
后来鹜仔就在某个春天出壳了,云落某一天从外面玩累了回家的时候,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鸭蛋,看到上面竟然裂开了一条缝,鹜仔就那样顶着头顶湿漉漉血乎乎的鸭毛,慢慢地爬出来,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云落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的小眼睛望着这只奇丑的鸭子,半天反应不过来。“云落,你是傻了还是怎么了?”
“爷爷!!爷爷!!鸭子会说话啊爷爷!!……救命啊!!……”等爷爷被云落生拉硬拽进房间的时候,桌上原来搁鸭蛋的地方只剩下两半破裂的蛋壳,那只会说话的丑鸭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云落只记得爷爷极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瞎嚷嚷什么呀,我还得给你做晚饭呢,要实在闲得慌,给我烧火去。
云落在房间里呆立了很久,直到那只鸭子从窗户外爬进来。对,他就是从窗户外爬进来的。“云落呀,你有没有搞错,我出生你也不给我弄点吃的,害得我只能自己去池塘里捕虾。”
鹜仔说完还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抖了抖身上的水,用翅膀把自己一裹,就直接跳到云落床上躺着睡了。云落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切,默默地转身,默默地帮爷爷烧火做饭去了。
后来鹜仔就一直跟着云落,云落偶尔喂他点剩饭,多半时间都是他自己去池塘捕鱼捕虾,然后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云落唱歌。此时的云落,已经是个半大小伙了,但对于音乐,依旧毫无鉴赏能力,所以被鹜仔荼毒多年。
可是爷爷对这只突然出现白吃白喝的鸭子极不满意,不下蛋就算了,竟然还老是长不大的丑小鸭模样。鹜仔愤然:“我是男孩子好不,我怎么可能下蛋!!!你爷爷是不是老糊涂了?”
当然他这话只能对云落讲,在爷爷看来,鹜仔仍然是一只极普通的鸭子,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孙子的喜爱。云落倒是无所谓,每天带着鹜仔出去散散步,四处没人的时候和他聊聊天,鹜仔这只神奇的鸭子倒给他无趣的童年带来很大的乐趣。
可惜,他长得实在太丑了,光那身黑漆漆的鸭毛就够让人受的了。难道,他的黑毛是在他还是那枚蛋的时候被云落泼墨泼的?
鹜仔笃定他毛发的颜色是因他的泼墨门造成的,这也就成了他死皮赖脸要云落照顾他的理由。云落照顾他一直到他十七岁的那一年,然后,他们俩就只能相依为命,互相照顾了。
因为,爷爷死了。
爷爷去世的那天,云落因为跟这个怪老头子赌气,连鹜仔都没有带,就冲到村子后面的大水塘里游泳去了。可不知为何,云落总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慌,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云落犹疑着要不要出水回家跟那个老头子修好的时候,鹜仔那呱呱的声音鲜有紧张地在他心底炸雷似地响起:云落,赶紧回来,爷爷有难!
云落心头一紧,噌地从水塘里一跃而起,身体悬在半空才发现,自己赤身**地晾在虚空中,这是要干嘛?他脑海中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突然爆发出的惊人的能力,而是自己的一丝不挂。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云落突然感觉失去了支撑,然后重重地跌落水里,整个水面被他激起一丈多高的水花。他使劲儿扑通了几下,才记起鹜仔传声过来,说那个怪老头子有难的事情。
云落匆匆上岸,心想,该不会是那老头子掉茅厕了,爬不起来,鹜仔才向我求救的吧?一想到这一层,云落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他从未去想,他平静安逸的生活就这样到了尽头。
当他有些信步闲庭地走进家门的时候,才意识到屋子里竟然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