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陵城渡口。
朝阳喷薄,巫山顶峰的云雾才堪堪消散;强风吹拂,却听水手们纵声长啸,停靠在江面的近百艘大小船只纷纷启航。
其中,两、三丈长的快船占据绝大多数,但也颇有几艘十丈以上,甚至二十多丈的庞然巨物。此刻风帆扬起,胡胡之声不绝于耳,方桨入水,溅起浪花千点。
好一派江河交汇,千帆竞渡的壮观景象。
“小海,快点!错过这一趟船,我们就得等到傍晚。”公冶亡羊嚷道。
“嗯嗯……”小海连续将两枚冰糖果子塞进口中,嘟囔道。
但当他们赶到渡头的时候,最后一艘快船已经连缆绳都解了下来。
“还有位置,上来。”船头,一名船工冲他们大叫。
公羊紧跑几步,呼的一声跃过五尺多距离,轻轻落在甲板上。
快船的吃水线很深,遽受压力,顿时一阵摇晃,江水几乎漫到脚边。
公羊来不及喘口气,迅速回头,伸手将差点掉下水的小海给拉住。
“看你下次还贪吃。”公羊笑道。
“现在不吃,回家之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门呢。”小海咽下口中的果子,虽然憋得满脸通红,却很硬气地说。
距离他们与什长分道扬镳,已经过去了七天。
扁舟顺流而下,最后在一条小渔村靠岸。
因为缺乏盘缠,公羊他们唯有饿着肚子,运气好的时候,才能在树林里找到一点野果,聊以充饥。
吞海猫倒是很惬意,不吃不喝,整天躲在小海的背筐里睡大觉。
再这样下去,公羊都要忍不住当乞丐了。
怎么办?
幸好,两天之后,他们流浪到某座小镇。镇内有一家颇具规模的铁匠铺,公羊拿出在地宫制作裂云枪时剩下的枪头,直接卖了五两多银钱。
虽然只是一截残兵,这枪头乃由份量十足的百锻冷铁铸造,品质上乘,如果按行情论斤计价,至少也值十多两白银。
兜里有钱,两人的日子可就过得舒坦多了。
一路吃吃喝喝,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开老曹家的地盘,踏入孙家境内。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追赶渡船的刺激戏码。
船工轻点木桨,快船缓缓离岸,汇入到长长的渡江船队之中。
“走,我们进去。”缴了船资,公羊矮着身子,径直往船篷里钻。
脚步刚刚迈出,公羊就被吓一跳。
刚才船工还说有位置……
位置在哪里?
船篷里面密密麻麻,坐着、站着、蹲着,满满的全是人,空气十分闷热。
可公羊一旦靠近,人群便纷纷退避,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小海不解,压低声音问公羊:“他们怎么了?”
“他们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没有谁会喜欢和藏老板同坐一条船。”公羊摇头苦笑。
“这算什么道理!”小海气鼓鼓地说。
乘客们轻声窃语,还不时瞟过来几道不悦的目光。
公羊也不在乎这些,与小海就地盘坐。
水声哗然,两岸景色不住后退。
此时,一名中年白衣男子挤开人群,在公羊身旁坐下。
“兄台,敢问你可是藏道师?”白衣男子拱手问。
公羊眉毛一挑:知道自己是藏老板,还专门靠过来?
交谈之后,才知道这白衣男子名叫卫仲文。他找公冶亡羊,是想请教一些关于殡葬仪式的问题。
公羊也不推脱,耐心为他逐一解惑;言语之间,两人倒也意气相投,便又议论起时事局势来。
“卫老哥。”攀谈中,公羊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船非要组队渡江?”
“自然是为了安全。”卫仲文指着前方的双桅大船说,“去年孙曹一场大战,官兵折损大半,正在休养生息。没有官兵钳制,眼下江面上的水贼十分猖獗。前头这些大商船配有护卫,****一般不敢劫掠,所以小船都喜欢连群结队,随着大船走。”
“****?”小海在旁说,“我还以为****全都投降官兵了呢。”
“孩子,你听说的是锦帆贼甘将军吧?”卫仲文呵呵笑道,“****可不只有锦帆一支。就算是锦帆,当年也没有全部投降,现如今,依旧是江面上最大的一股势力。”
“卫老哥,你很了解内幕嘛。”公羊说,“多讲一些听听?”
卫仲文继续道:“想当年,甘将军意图解散锦帆,投诚我主;可惜这些****自在逍遥惯了,哪肯自缚手脚?结果只有数百人随同甘将军投诚,剩下千余贼众,仍号锦帆,继续在江面兴风作浪。”
“可为什么叫锦帆?”小海好奇地问,“难道他们用缎锦来做船帆?”
“缎锦不吃风,怎么可能做得了船帆。”公羊说,“我听人讲,因为甘将军喜欢穿锦服,所以才叫锦帆贼——卫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