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汉元初元年,甲寅猪,七月十五。
我名叫王童,人称小二,家住津城巴二胡同,是虞氏古玩店的一名伙计。之所以写下这些文字,是怕万一自己没能活着回家,至少可以让世人知道,我们在邙山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我们是在三天前进山的。
这次行程相当匆忙。天还没亮,古玩店的少东家虞玉书,就带着我和刘大壮出发了。在山脚下,又雇了一名本地向导,是个姓何的老头。
听少东家说,在邙山深处有条千年老村,遍地都是古物,他才冒着偌大风险,亲身来到这穷山恶水的所在。
今天早上,向导何老头曾经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他知道那条村子的位置,要不了半天路程。
可一直走到日薄西山,我们却依旧在树林和山石之间打转。
此时的天色已经相当暗淡,山风呼啸而过,挟带着丝丝阴寒的凉意。
奇怪的是,在风声之中,还伴随着嘶嘶怪响。
“这是什么声音?”我皱眉道。
“这是百年以上的大蟒蛇躲树林子里,吹腥风,吐信子的声音。”大壮煞有其事地说。
我仔细一听,还真的有点像。
“胡话!这是风吹在石头缝里发出的声音。”何老头驳斥道,“虽然邙山又叫蟒山,可山里是没有蟒的。”
何老头告诉我们,在古老的传说中,邙山是一条万年蟒精所化。那蟒精作恶多端,被仙人斩落此地,鳞片化作了漫山遍野的嶙峋怪石,而深埋地底的一条条矿脉,都是蟒精体内的血肠……
对于传说的真假,我完全没心思去理会,只知道山路崎岖,可是实打实的难走。一脚高,一脚低的走了这大半天,我累得几乎要趴下。
又支撑着走了一段路,大壮突然叫唤起来:“哎呀。”
“怎么?”我被他吓一大跳。
大壮捂着肚子,整张脸都扭在一块:“肚子……肚子疼,我得出个恭。”
他提着裤子急匆匆地就往树林里钻。
“小心蛇。”何老头高声提醒。
“晓得。”大壮头也不回。
何老头摇摇头,拿出一截水烟筒:“东家,我到那边抽几口。”
说完,他就径自走到背风处吞云吐雾去了。
我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两条腿一阵酸痛,根本就不想再起来。
“水。”少东家对我说——他两手空空的,行李全由我背着。
我从包袱里取出水囊递过去,又拿起自己的,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还没等回过气,就听到风中传来一阵低哑刺耳的怪响,像是有人在用沙石摩擦着生锈的铜盆。
沙沙沙……沙沙沙……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声音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什么在响?”少东家四处张望,狐疑道。
“风吹石头缝的声音吧。”我随口说,但忽地记起小时候,老家胡同口附近有个磨剪刀的跛子,整天摇着一个破旧的鼓型怪铃,似乎就是这么一种响法。
莫非是那种怪铃在响?
我把这个想法对少东家一说,他顿时大感好奇:“难道这荒郊野外的,也有人在磨剪刀?”
别看少东家这人长得文绉绉的,胆子其实大得出奇。
“你别乱跑,我去看看。”少东家把水囊丢回给我,循着声音便往树林中走去。
沙沙沙……沙沙沙……
古怪的铃声持续响起,我探头张望,树影摇曳,却是完全看不到少东家。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坐不住了,顺着少东家刚才走的方向跟上去。
这邙山的林子,树木虽然长得稀疏,但因为地势起伏很大,灌木和巨石又多,没走出几步,猛一回头,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
而那种怪铃声,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霎时间,林子里变得格外的孤寂,此时我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天色愈发昏暗了,大量山石竖立在土坡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块残缺的墓碑,使人心惊肉跳,连带着四周的秃枝老树,也似乎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少东家?”我连续叫了几声,可无人应答。
我惶惶转身,刚想原路折回,却骤眼瞥见一道鬼影堵在前方。
“谁?”我心猛地一跳,整个人几乎要跪倒下来。
“我。”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浑身打个哆嗦,定神一看:原来是少东家!
奇怪,刚才怎么就把少东家看成了鬼影呢?
“不是让你好好待着么?”少东家斥责道。
“刚才……”我正要辩解,视线越过少东家的肩膀,忽地发现了些什么。
那是在木石之间,若隐若现地显露出的一道高瘦身影,似乎是个披头散发的人。
“有人!”我紧张地说。
少东家转身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