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平日的大排场,这次荣灏真可谓不动声色,此行他只带了两名随行侍卫,衣物也不过两三件。到将军府时,潘逸与潘老将军已经候在门处,他莞尔而笑,一个翻身下了马。
“王爷突然来访,老臣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潘将军拱手敬道。荣灏抬手虚扶,寒暄几句后就把目光移到潘逸身上。
“几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般?”
他语中含笑,就如昔日亲昵。或许是心虚作崇,潘逸略有仓惶,然而想到小鱼本应是他的,是这人抢了去,又觉得该愧欠的人是他。
“飞沙走石之处,哪里吃得到燕王府的桂花糕?自然就瘦了。”潘逸戏谑,神色无异。
荣灏挑起凤眸沉默片刻,随后一声轻笑,熟络地搭上他肩膀。
“好久没聚,今天你可得陪我多喝几杯酒。”
话落,他便把潘逸拉入将军府。
平洲自然比不上辽城,连将军府都显得寒酸。端上的茶色如红绣,喝到嘴里涩得很。不过荣灏仍是高兴,坐下想与潘逸畅谈。长途劳累,没多久他又抵不住倦意先入客室小憩。榻有些硬,可他一沾上去就睡着了,直到晌午用饭才露脸。
入堂用饭时,荣灏换了身祥云纹景蓝袍,肩上还搭根银狐毛围,他走路脚步轻稳,腰间玉佩瑽瑢,仪态风姿卓尔不群。可惜旁边伺候的都是婆子小厮,就算为他神魂颠倒,他也起不了兴致。
荣灏颇感无趣,草草地吃完这顿饭,然后去书房与众将商议。所谓商议要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接着他就勾上潘逸,煞有介事道:“初来乍到,不知民风如何。要不你陪我去巡察一番?”
醉翁之意不在酒。听完此话,潘逸隐约有丝不祥之感,但荣灏缠得紧,明里推脱反而虚掩,他也只能带他出府“巡察”。
平洲放眼是沙,行人或披头纱或戴帷幕,擦肩而过也见不着真容。荣灏觉得新奇,以帕捂住口鼻在城中晃了好一圈,见到风姿绰约之人便瞥上几眼,没什么兴趣又不看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荣灏似乎没找到好玩好看之处,又和潘逸道:“听闻这里有个地方热闹,你带我瞧瞧去。”
若说平洲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百花巷。一到晚上两排红灯笼直通到巷底,如有客进屋,门前的灯便灭了,三更过后这条巷子难见光亮,轻吟娇啼浮在半空。
小鱼就住在百花巷的最里头,门前未挂灯笼。
这大白天的,百花巷依然热闹,时有兵卒商贩进出,偶见几个妖娆妇人站在门处或拿凳子坐着。
这里的庸脂俗粉自然不能与荣灏的姬妾比,荣灏却兴致勃勃,冲在前头越走越深。潘逸忐忑不已,心就似被他的脚步悬着,步子越快就跳得越厉害。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潘逸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与他挑明,以后也不必躲躲藏藏。可正当他想要开口,荣灏突然转身,指着不远处的月楼,道:“这里有处小馆儿,我们进去坐会。”
潘逸回神,点头道好,紧接着就随荣灏身后入了门。
小馆虽比不上青楼,但比窑子强百倍,里面倒有几个艺貌皆备的姑娘。荣灏一坐下,老鸨就殷勤端上好茶好点,然后叫来最拿得出手的姑娘作陪。
难得见如此体面俊雅的客,姑娘心里欢喜,小曲唱得卖力,可荣灏未细心听,一面喝茶一面与潘逸聊着。他侧首望眼窗外,恰巧见对面小楼拉起帘,珠圆玉润的身子一晃而过,倒有几分香艳。
荣灏轻笑出声,微眯的眸似有所思。他说:“虽说大漠风光无限,可我还是喜欢山明水秀。两年如白马过隙,也不知那处是何模样。”
很少见他感慨,潘逸收回神绪,恭敬回道:“上次回都有见陛下,陛下龙体康安,还问起你。”
荣灏自嘲似地轻哼,拂袖一挥,就把此话抹了。
“罢了,没什么好提。倒是你不在我闷得慌,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去?”
潘逸心弦一颤,没料他会说出这话。
荣灏见他不答,略有不悦,嗓音又沉了几分,问:“莫非你不想回去?为何?”
荣灏咄咄逼人,几乎不留喘息余地。潘逸是不想回去,他与小鱼过得自在,为何要回那里?再说若是今天能瞒得了,或许小鱼就不会走,那他们能继续自由自在。
潘逸心怀侥幸,想到此处不免高兴。他几乎脱口而出道:“如今此处时有敌偷袭,只怕难以抽身,待平定边疆我再和你回去。”
平定边疆不知几时,他答应了就像没答应。荣灏的眸微暗,目光如剑芒,逼向他的眼睛。
潘逸不太会说谎,在荣灏面前更是老实得很。这次他鼓足了气不逃不避,没有被他的威严冷厉吓退回去。
荣灏起了怒意,品茶的薄唇抿得紧,然而杯盏放下刹那,他又缓了神色,无奈且无助地说:“你不知道,在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燕王府闹得鸡飞狗跳,我连说话的人都没,堂堂王爷做到这份上也真是糟心!”
潘逸一脸迷茫,像是不明白。不过听到那句“我连说话的人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