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尚武,尤其是每逢国之大事,必要在秋场上召集士卒来一场声势浩大的点兵,打从诸位藩王进京的那一刻起,乾京西北广袤无比的秋场之上,就搭建起一座雄伟非凡的点将台,左右两边分别是高高入云的阅兵楼,除却朝中上了辈分的大臣,能受到邀请来这里的,余下皆是各地的藩王和权贵,此前已经早已有大内的高手从乾京出发,往九州各地去了,如今大世之争掀起,心怀不轨的大有人在,乾帝想要河内安稳万事太平,有些事情势在必行。
直至此时,就算再不通晓事理的人也能明白,皇帝只是借助太后寿辰的幌子,将众人集结在乾京,显然有大事商议,议事的地点便是这秋场之上,天还微亮,便有人陆续往秋场赶去。
年逾花甲的老天师和龙象寺一位不出世的老和尚并肩而来,清逸仙风,高冠博带,出尘不已,原本应该最晚到场的老人却是早早来到这里,让此前就已经来到的一些晚辈顿时喘喘不安,朱邺水却是打心底的喜欢这个和善的老人,所以他和一帮世子打了声招呼,便往老人身边走去,朱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时常来乾京,便和这个老人交往颇深,朱邺水此前也多受他的照料,自然要来行个礼。那老和尚一身暗金色袈裟,看上去材质不凡,眉目有些花白,看不出深浅,越是这样越让人不敢轻视,试想能和老天师走在一路的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袁老天师看见远处走来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你这毛猴子,来乾京也快十天半月了吧,也不知道去看看我这老头子,成天里和那些败家子混在一起,亏得你爷爷也放心放你一个人来乾京。”
朱邺水难得有些羞赧,抬头看向老天师,笑意温醇的说道:“袁爷爷教训的是,不过小子天生就是个败家子,家里老爷子也常说没对我抱太大希望,还说汾水偌大家产,若是让我个挥霍干尽了那才叫真本事,袁爷爷是明眼人岂会看不出来,小子一个高粱子弟,越是骄奢淫逸,旁人越是安心,大家都安心了,这日子才能太平。”
袁天师听了他这番胡搅蛮缠的话,反而哈哈笑道:“汾水朱家出来的,哪里有一个草包,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便知,旁人不知你这皮猴子的深浅,老夫岂会不知道,方才我见你眼神躲闪,似乎在躲着什么,怎么见我来了,就赶紧凑了过来?”
朱邺水被戳破心思,也不觉得尴尬,腆着脸笑着说道:“袁爷爷慧眼如炬,小子这点心思还是瞒不过您,不过您也别总是喊我皮猴子,小子这身肥肉,哪里有半点猴子的影子。”
老天师笑了笑,摇头说道:“别贫了,是不是又遇到濮阳那丫头了,你说你姑姑给你订下的婚事,又岂能儿戏,成天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亏得人家不在乎这些,不然你这样让人家女孩子脸往哪里搁。”
朱邺水赔笑着不说话,老天师也自然没有教训他的念头。
陆陆续续有人往秋场走来,皆是京中闻名的人物,老天师和老和尚已经往高阁之上走去,朱邺水自然不会腆着脸跟过去,而是一个人悄悄多了起来,今日大典,皇宫中的那些公主皇子们肯定都要过来,他可不想这时候被濮阳那疯丫头盯上,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
好在直至点兵开始,也没有见到濮阳公主,朱邺水稍稍松了口气,目光看向远处缓缓骑行而来的数千士卒,皆是身披白羽轻甲,背负轻弩,高坐战马之上,气态不凡,百十骑一字排开,气势尤为惊人。
两边士卒之间留了一线路径,群臣从里面鱼贯而来,最后是身着紫金龙袍的乾帝牵着雍容的皇后出现在秋场之上,周围顿时想起了高昂的站鼓声,众将士齐声呐喊,一时之间秋场之上,声震云霄。
点将台上走出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宫中首宦的童大家很少出现在人前,今日却换上了一件大红袍,双手捧着鼓锤,安静的站在一旁。
老天师登台之时看了眼身着红袍的宦官,眉头一蹙,却是和他站着隔了一段距离,接着又是数位手握大权的重臣陆续登台,直至最后,乾帝才出现在点将台上。
童大家双手递上鼓锤。
乾帝点了点头,转身开始擂鼓。
鼓响如雷,一时之间,天地再无其他动静。
点将台下,诸位将军身着重甲,单膝跪地,抱拳听令。
忽然一声令下,众多轻骑骤然拉紧缰绳,只听一阵响彻天地的嘶鸣声响起,诸军几乎在片刻间排列成阵,变换好队形,手中长戟拖动,在地上形成一道冲天的意气。
两个时辰的阅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除却朱邺水这样的世家子弟全然不感兴趣外,余下那些从未进京的权贵们此刻心里只剩兢兢战战了,都说大乾国力日衰,若不然北方也不会趁此动乱,可当亲眼见过这些气贯如虹的轻骑,这才念起那句名动天下的话,大乾铁骑甲天下,这才数千羽林卫,便已经如此气势了,如果放之战场之上,岂有一合之敌?心里还有别的心思的人赶紧低下头去,庆幸没有头昏脑热到当真信了北地那群人的承诺,就算大乾动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灭绝,大乾铁骑一日未绝之前,谁能说稳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