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到达陈桥驿的时候,童贯已到达河间府(今河北河间市),正在听取高阳关路安抚使兼河间府知府侯益的汇报。童贯脸色凝重,眉头紧锁。他一路走来,对沿途各州府的战备情况都做了考察和了解。情况都不乐观,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听完侯益的汇报,童贯又亲自去查看了一下军粮仓库和军械库,情况之差,令他十分震惊。他连夜提笔给宋徽宗写信:
臣仰尊圣训,奉诏来北,寅夕竭虑,星夜倍道而行,沿途见河北各州府,将骄兵惰,不练阵敌,军需之用,百无一有。臣到高阳关整促行军之备,见军粮粗不堪食,又多在远处,运输费力。军械甚缺,至于攻城守御之物,悉皆不备,盖因河北二百年未尝讲兵……
河北战备情况让童贯深感忧虑。但他转念一想,这次率军北上,并非是真要与契丹开战,只是显试一下军威,震慑一下耶律淳,期望能不战而收复燕京罢了。这个思想,在皇上的御赐三策中很明确。这样一想,他感到压力稍微减轻了一些。
童贯将宣抚司府衙设在北疆重镇雄州,他打算坐镇此地,动用政治外交军事等各种手段,统筹指挥,一举收复燕京。
十万大军,已分别在雄州和广信军两地秘密集结完毕,各路大将也陆续到达雄州。这天,童贯下令,要求有关将领来宣抚司开会。
雄州知州和诜闻讯匆匆来到宣抚司,提醒童贯说:“童太师,蔡副宣抚正在路上,是否等一等,等他来了再开会议事?”
童贯一听,火冒三丈,厉声斥责道:“各路兵马都已到齐,岂能坐等?亏你还是武将出身,这点事情尚不明了,如何带兵行军打仗?”
和诜被童贯当庭训斥了一番,感觉很丢面子,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本想讨好,谁知一不小心,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
和诜不知道,童贯与蔡攸有矛盾,童贯很瞧不起蔡攸,在他眼里,蔡攸就是个花花公子,吃喝嫖玩吹,样样很拿手,可是论办事能力,比他老爹蔡京差远了。而蔡攸也反感童贯,觉得童贯倚老卖老,盛气凌人,所以他经常在宋徽宗面前说童贯的坏话。
和诜常年在地方为官,对童贯与蔡攸他们这些朝廷大员之见的微妙关系,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刚才话一出口,和诜也感觉不妥,可为时已晚,话一出口就像水已泼出,覆水难收啊。
和诜觉得很委屈,感觉童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自己大小也是这雄州的地方官啊。
其实,童贯这是在拿和诜撒气。童贯一听说蔡攸担任副宣抚使就很生气。这不是明摆着吗?皇上这是安排蔡攸来监视自己。童贯揣测,这肯定又是王黼挑唆的。皇帝是个善良之人,他哪有这些心计?
会议按时召开,参加会议的战将们,有的是久经沙场的西军战将,有的是在平定方腊暴乱中立下战功新提拔起来的勇将。
童贯首先传达了皇上的御敌三策,然后决定,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是东路军,即雄州驻军,目标是开进白沟河一带,由种师道负责。王禀将前军,杨惟中将左军,种师中将右军,王坪将后军,赵明、杨志将选锋军。
另一路是西路军,即广信军驻军,目标是开进范村一带,由辛兴宗负责。杨可世、王渊将前军,焦安节将左军,刘光国、冀景将右军,曲奇、王育将后军,吴子厚、刘光世将选锋军。
种师道是西军老将,也是名将,在抗击西夏战场上,战功显赫,威名远扬,人称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这年已七十二岁,比童贯还大三岁。辛兴宗年轻,五十来岁,他是童贯的嫡系,在平定方腊暴乱中表现很突出,方腊就是被他擒获的。
种师道作为都统制,也就是前线总指挥,他发言说:“今举军巡边,招纳燕京,恐怕不会轻而易得。现今辽国遭到女真人重创,这好比邻家遭到匪劫,咱们大宋不仅不去搭救,反而上前分抢其屋内之物,此非仁义之举。况且军队师出无名,恐有所失。”
童贯没想到种师道在会场上能说出这么一通话,他脸色一沉,冷冷地说:“我来之前,曾面奉圣训,皇上让我们务必按照御敌三策而行。让你出任都统,是希望用你的威名,去震慑辽军,仅此而已!都统制不用多言。”
杨可世站起来说:“童太师,这次出兵,整体战略部署怎么安排?辽军那边是什么情况?这些都还不清楚,我认为应该仔细研究一下,拿出详实方案后再行动,不要仓促出动。”
杨可世素以胆大闻名,他是童贯培养和提拔起来的。所以,在童贯面前他敢说话。
杨可世话音刚落,和诜忽然站起来嘲笑道:“杨将军,你平日里自夸胆略超群,能敌万人,可现在怎么如此胆怯如鼠?你不是视堂堂之师如摧古拉朽么?今天看来,你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你刚才所说是何用意?欲败我大事耶?”
和诜的话引起众将领们的强烈反感,他们都将愤怒的目光投向和诜,那目光像钢针一样,扎得和诜脸红脖子粗。
没想到,和诜这话却让童贯感到很满意。童贯微微一笑,目光炯炯,巡视全场,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