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氏也认为,卢国公府的这次封赏有些蹊跷,心里没底,便不愿把他家的事情往深里说,故此说了那几句话,便打住了话,不再多提一字。
丘玉晴从母亲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暂时放下,又说道:“听说明日要发卖方家的人,咱们要不要派人去……”
话未说完,宋氏心中不悦,她现在强迫自己脑里不要去想方家,故最讨厌别人提方家二字,于是不耐烦地打断,说道:“方家早就与咱们没有瓜葛了,又不缺奴少婢的,还凑上去做什么。后日你父亲休沐,家里要好好收拾准备一番,谁也不准出顺阳城。”
丘玉晴见母亲误会了,忙斟上一杯茶奉给母亲,这才解释道:“女儿的意思是,哥哥这么长时间也没消息,实在让人担心。想来他必是因为方家之事,所以明日说不定他也在呢,多派些人去寻,若是找到了,正好劝他回家。”
宋氏闻言,眉头就染上了忧愁,手中的茶便喝不下去了,把茶碗放在一旁案上,叹一口气,说道:“你哥哥也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好,偏他就想不开,非要管这闲事。也罢,明天我会派几个机灵的去看看。”
宋氏虽如此说,却在当日下午,就指了件事派出几个小厮悄悄出了顺阳城。
倒是于氏在第二天,就对全家人发了话:全家上下人等均不许出顺阳城,就是不得不出门采买的,也要速去速回。
这一下把丘如意憋得不轻快,因为她太想知道丘如承买人事件是否顺利。
偏丘如意又不敢违背母命让人私下打听,急得在院子里直转圈,于氏只装做不知,仍如常准备迎接丈夫归家。
倒是夜里,就有消息传到顺阳城来:被发卖的方家人太多,故今天只是发卖的普通奴仆,因为急于出手,所以价钱倒比着寻常要便宜许多,于是便有不多人家来买。明日则是发卖方家的主子及一些体面的仆人,至于价钱行情却不好说了。
丘如意不免着急:“明日父亲就到家了,他也断不会让咱们家掺和方家事的,要想知道承大哥那边的消息,就得两日后了。”
丘荣第二日按时到家,果然对妻子严加约束家人的事情表示满意,同时,他倒是带来了有关卢国公府受赏赐的因由。
原来这次卢国公府受赏赐,竟是因为他府里的大公子安世诚。
话说这安世诚自幼喜爱读书,不过十岁就精通书史,出口成章,原本还想要科考搏个功名,没想到先帝开恩,封其父为国公,如此一来,他倒不好再考,以免夺了平民百姓的名额,耽搁了国家选拔栋梁之材。
虽不能科考,却也没削减安世诚读书的热情,他自谓:君子博学,才能明理而行无过。况且他深受祖荫皇恩,不用科考将来也能位居高位,更该谨慎,才能不辜负上天对他的厚爱。
故此,安世诚比之从前越发的痴迷读书,据说达到韦编屡绝铁砚穿的程度,即便是这样,他仍不知足,恰好京城人才济济,他便时常与人谈文论道,前两年更是跑到天下知名的文琼书院求学,若不是卢国公夫人思念儿子,他又是极孝顺的,这才于前些时日回京。
丘如意听到这里,不屑地一撇嘴,插嘴角:“原来是个书呆子!这也值得圣上嘉奖。”
此时,丘如海脑中却无端地想起那日的主仆二人,看一眼妹妹,便垂下眼帘默想不语。
丘荣见女儿不仅插嘴,还面带不屑,脸色顿时变得不愉起来。
于氏忙给女儿使个眼色,不许她再多舌,自己倒对丈夫笑道:“你长篇大论说了这半天,也不过是说那卢国公府的大公子爱好读书,还没说圣上为什么要奖赏他,他们听了半天,自然有些腻烦了。”
丘荣哼道:“都不是读书的料,我这才说多长时间就腻烦了,若是读书,先生每天讲得比这还多,岂不是没法活了。”
说到这里,丘荣抬眼看向儿子,丘如海不敢和父亲的目光相接,只是抖一抖肩膀在那里正襟危坐。
丘荣接着说道:“他那日去给皇太后请安,正好皇上也在,皇上一时起了兴致,便当场考查安大公子的学问来,没想到果然是绵心绣口,只见他旁征博引,应对不穷,由不得龙心大悦,便道:很该为皇室子弟之表率。这才赐下金银田产,以为表彰。如今宗室子弟哪一个不在家关门读书?听说将来或可从中择优授与实职,这才是正道呢,大楚朝必繁荣昌盛。”
丘荣说到这里,语气一顿,伸手端起茶碗来呷一口茶,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叹道:“皇室子弟那等富贵,尚且愿读书搏官位,我们不过在这顺阳城中略富些,倒沾沾自喜不肯再读书,真真是夜郎自大。”
丘如海没想到父亲这才刚慈祥了几日,又要凡事都捎带着教训自己了,心中有怨,面上却不敢发出来,只管低头耷拉眼地不吭气。
丘如意原来在母亲跟前放纵性子惯了的,又见最近父亲态度变得和蔼可亲,便一时大意才贸然插起了话,如今见父亲又变成往常的那个严父,便再不敢太岁头上动土,缩一缩脖子窝在一边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