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展南风忽然笑逐颜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胃口很好的法医?我给妹妹送饭的时候和你聊过天。”
“过去这么久了难为您记得……”若非程丹青在进酒吧之前告知展南风就是展长宁的大哥,白夜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擅长厨艺的老板和只见过一面的全副武装机车头盔男联系起来。
展南风说:“一般女孩子在陌生人面前都比较矜持,而你正好相反,人爽朗又是真性情,所以印象深刻。”
程丹青掀开覆盖在菜肴上的盘子,“这里还有很多,请慢用。”
“谢谢……”白夜扶额,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珠。于是,这餐饭伴随着两位男士的谈笑风生,在味同嚼蜡难以下咽的痛苦中缓慢地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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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界中,苍蝇的种类超过十万,形态大小各异,生命周期各不相同。大头金蝇和铜绿蝇同属丽蝇科,它们多摄食腐败食物、粪便和腐尸的组织,之后在新鲜食物上反哺和繁殖,传播疾病。
人们很少注意到它们的存在,即使发现了,也只是觉得恶心而已。其实,它们如同生物链的任何一员,存在自己独有的价值,在加速组织分解进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大自然的再循环机制从不曾忽略它们。从法医学角度看,苍蝇不仅不是令人厌恶各种传染病的源头,而是获得破案关键的重要依据。
梦中,白夜与苍蝇为伍,检验一具垃圾填埋场附近的腐尸。
苍蝇翅膀扇动时造成的嗡嗡声,起初不觉得明显,更像是与周围的暑热融为一体。当她越接近案发现场,苍蝇们发出的噪声就越大,毫不客气地震动耳膜,像是木匠启动电锯切割木板时的讨厌噪音。
白夜伸手驱赶它们,只能起到短暂的效果。不断有新的苍蝇群聚拢过来,时不时撞击在她的面颊上,汗水不停滴落,混和着扑面而来的臭气,她感觉快要窒息了。想伸手从背包里找出薄荷膏,却怎么也翻不到。盛怒加焦躁之下,她想将背包狠狠摔向地面,再重重跺上几脚,以解心头之火。孰料背包的带子越缠越紧,她脚下又不小心绊到了树枝,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向那具尸体。
“救我——”
白夜吓醒了,她的惊叫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噩梦,已几年没做过了,自毕业实习到现在,因脑力和体力双重透支,疲倦劳累总能使她快速入睡。与专业有关的噩梦,更是从未闯入她的睡眠。
今晚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搬进新居不适应吧?
手机屏幕显示十点二十,很多人这个时间还在大排档享受烤肉和啤酒。白夜重新躺下,却已毫无睡意。披衣下床,她推开了向南的窗子。涌入房间的仍是挟裹着暑热的夜风,时有时无的,伴随着窗前那两株合欢摇曳的树影,这样的晚上,对于喜热怕冷的人,格外惬意舒适。
仰头找到了天蝎座全部星宿,又在黑暗中坐了十多分钟,她觉得有些口渴,便走出卧室去了厨房。电热水壶接满了,插上电源后指示灯却不亮。怎么?连水壶也来罢工?她转过来打开冰箱,冷藏室里也是昏暗一片。她决定摁亮电灯开关查看情况,却发觉厨房的吸顶灯也没有反应。
森然的寒意从头到脚,白夜忽然感到浑身发凉。没有照明居然看得清楚,莫非是自己的暗视力有所恢复?然而她再次望向厨房的窗边,才明白原因何在,路灯的高度恰好是二楼窗台的高度,所以,室内明亮程度接近于阴天的午后。
“为什么路灯都亮着而屋里停电了?”她自问自答,“对,保险跳闸。”
白夜出门查看电表箱。唔?空气开关处于oN的位置,下班时还亮着的液晶显示屏灰蒙蒙的,闪烁的读数也消失不见。
她晃了晃手里的LeD电筒,冲着黑漆漆的楼道里照照,没有异常。再照照脚下,瞥见了墙根孤零零地躺着一页纸。拾起来查看,原来是电费催缴单。
刚住进来三天,电卡里储备的电量就用光了?她这几天作息规律,早七点出门,晚八点进门,最多在睡前用会儿电脑或是拿电水壶烧点水喝,空调和电风扇完全闲置……不,之前那个房产经纪说过,这套二居的房子还有个租客,不过很久没见到他本人了。
难道?白夜想了想北面那间紧闭着门的卧室,瞬间有了异常可怕的联想。
做法医工作久了,脑海里满是各种案件惨不忍睹的现场。密闭房间里在酷暑天很快耗尽电量的可能性,其中一种就是空调制冷的温度调至最低,减缓尸体腐败的进程。她把手电筒从左手换到右手,进到玄关处。站在客厅踌躇几秒钟,她叩响了北卧室的门。
“你好,打扰一下……”
等了半分钟无人应答,白夜继续敲门,嗓门也提高了:“有人在吗?打扰了,我是合租的租客,电表停了,想和你商量一下电费的事。”
还是了无声息。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静气地听了一会儿,卧室里面只能用幽静二字形容。她想象中空调送风口的嘶嘶声,或是活人睡熟的鼾声,一样都没有。
看来神秘的合租者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