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
“原来是这样。”梁谦桐说。他看起来有些担忧,皱着眉头问罗钰:“臣还是觉得编造剑阁剑谱这件事有些冒险,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至宝若引得北漠剑神动心,我们恐怕无法善后。”
罗钰笑了起来,说道:“他若来,亦是为了剑谱而非刺杀,于朕无碍。谦桐不必杞人忧天,其实朕还盼着他来呢。”
“剑神为人清风明月,剑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实乃人生快事矣!”
梁谦桐不赞同地看着他,心想放屁!身为皇帝怎能这样任性,随意置自己于险地呢?那可是来自敌国的敌人,敌……人!不是你的好伙伴啊皇上!!
罗钰看明白梁谦桐的心思,心想还是解释解释吧,遂问道:
“谦桐你可知为什么世间的剑术高手这么多,却唯独北漠萧凛能达到至高巅峰?”
“臣不知。”这说的是实话,梁谦桐想了想,又道:“想来应与天赋、勤勉有关。”
罗钰拍案赞道:“说的正是。其实不止剑道一事,包括世间所有的武艺,所有学问,乃至于各行各业,只要想做到佼佼者,都离不开天赋与勤勉。论起来勤勉比天赋还重要些。不过萧凛凌驾众人,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两样。”
“臣孤陋寡闻,还请皇上直言!”梁谦桐拱手道,看样子真被勾起了好奇心。
萧凛本是世间难寻的剑术奇才,眼前的年轻皇帝罗钰却也是威名远播的用刀名家。其实梁谦桐身体文弱,对武功一窍不通,但只要是男人,谁能对这种话题完全不动心?
何况,一事通,百事通。罗钰说出萧凛达到剑术顶端的原因,必然对他以后做学问的进境有所启迪助益。
眼见梁谦桐露出求知的欲望,罗钰才端着架子说道:“那就是……”
“单纯。”
他说:“极度的单纯。”
梁谦桐反问道:“单,纯?!”
他很惊讶,皇上居然用这个形容词形容萧凛?用一般形容小孩子的词语来形容萧凛?形容比自己还大一轮的绝世剑客?欺负人家不知道吧?要是这话传到萧凛耳朵里……好吧,幸亏传不过去。
“你觉得呢?”罗钰还问。
他:“……”
“臣愚钝,还请皇上解惑!”梁谦桐是一脸诚恳呐。
罗钰:“……”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梁谦桐还听不懂呢?罗钰不动声色打量梁谦桐一下,心想弱鸡文人跟武林高手之间果然有深不可逾越的代沟。
罗钰咳了一声道:“好。所谓单纯,就是不为俗世所动,一心一意追求自我。譬如两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在海滩边玩沙子,玩得兴高采烈,这时有人手持万两银票要他们停止玩沙,两个孩子却只奇怪地看他一眼,接着不为所动继续玩耍,这就是单纯。”
罗钰又说:“孩童的单纯出自无知,因不知道诱惑的真正分量,所以才能保持初心,这自然很容易。但萧凛却完全不同。他是不在意。除了剑,他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穷富,不在意权势,不在意虚名,不在意美人,甚至也不在意亲情,包括不在意输赢……其实隐峦道长一直想学习他这一点,却因争胜心太强,始终凝滞不前。只有摒弃一切,专心致志,萧凛才能练出绝世剑法。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也是他的可爱之处。谦桐,你可知道萧凛最大的爱好就是指点别人剑术?”
梁谦桐摇摇头,他只操心国家大事,对这些江湖轶闻知道的寥寥。
罗钰却对这些绝顶高手的资料知之甚详,以前可没少做研究。
罗钰啧了一声,道:“这是真的。他是想培养足够匹敌自己的对手。结果他老人家剑术实在太高,指点了一辈子就指导出一个萧翊来,偏偏这个萧翊和他打平手以后,就发誓再也不和他交手了,气得他到处去追这个儿子,到最后也没有如愿。”
梁谦桐听得惊奇至极。那萧翊他知道,正是东川宁国侯——当年北漠挑衅东川,白竺趁火打劫,为保住风雨飘摇的东川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物。当今的东川皇帝正因为得到他的大力辅助,才能坐稳皇位。现今在东川白竺边境叱咤风云的靖安亲王,见了宁国侯萧翊也要畏惧三分——这可是一个在三国之间都极为传奇的男人,用一句很俗的话形容,就是萧翊跺跺脚,东川都要抖三抖。
且他在北漠威名更盛。当年北漠东川发生战争,死在罗钰手中的北漠大将不知凡几,可谓血流成河,流血漂橹,直如厉鬼罗刹,简直把北漠人都打破了胆。现在北漠提起萧翊之名,都可止小儿啼哭。
当爹的是剑神,当儿子的是魔神。听起来还真叫人……心向往之~~
虽然这对异国父子之间矛盾重重,但不得不说,当爹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儿子的也毫不逊色。
梁谦桐终于明白罗钰的意思了。
这北漠剑神萧凛连当年的大敌(东川萧翊)都敢指点,且漠皇到现在都不敢动他……可见我行我素,不受制约。只要漠皇命令不动这尊大神,他们怕个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