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叔子去了陈文书家,夏春凤朝自家院子走去,院子里亮着灯,她知道家婆和女儿应该都还没睡,可不知为何,夏春凤突然心里生出些怯意,她有些怕回到自己那间孤寂压抑的卧室,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念头,更难受的是这个念头不仅无法压了下来,而且似夏季的野草一样不断地疯长着。
夏春凤站在自家院子门前,踟蹰着,不住地问着自己:怎么会这样?去镇上之前都没有这种感觉。
夏春凤顿时觉得心里无比烦躁,她想找一个知心朋友倾诉,哪怕说说话也好,可找谁呢,谁会愿意听一个守寡的女人倾诉,谁会愿意和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做知心朋友。
在这个家里,家公家婆算是通情达理的人,可他们不是倾诉和发泄内心情感的对象,女儿还小,能说说话的也就是小叔子和小姑了,可一个住在学校,一个又跑陈文书家去了。想到这个竟然瞒着家人在外头学坏的小叔子,她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了一下头上那朵红莲状的头花,随后又似乎想到什么,连忙将头花取了下来,放进裤袋里。
说来奇怪,取下那朵头花后,烦躁渐渐散去,竟一下子又回复到往日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心境。夏春凤探手抚摸着裤袋里的那朵红莲花,心房不争气地哆嗦了一下,暗忖:原来是这个东西在折磨人。
夏春凤回头看了看,高有田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家婆田淑珍在一边编着藤篮,一边等着儿子回来,小柳儿在一旁玩。
“妈,我回来了,你还没睡啊。”夏春凤说。
“回来啦,有田呢?这小子路上没野着吧。”田淑珍抬眼打量了一眼夏春凤,问。
“一路顺利,有田听话着呢,他去陈文书家了,说爸在等着他回话。”夏春凤说。
“噢,顺利就好,这小子别看他个头长得快,实际上还是一个孩子,心性没长成,没个人在他身边盯着,还真让人一点也不放心,这年头社会又复杂,他这么一个半大小子,对什么都好奇,也是最经不住别人的唆使和引诱的时候,不得不盯着点,你没听说吗,前一阵子王大奔家的宝贝儿子王飞胜就是到镇上的发廊胡闹,结果带回一身暗病,差点让王大奔绝了后……咳咳……不说了。”田淑珍口无遮拦地唠叨着,尤其是说到王大奔家的丑事时特别解气,随即醒觉儿媳是守着寡的人,在儿媳面前说这些似乎不大妥,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刹车。
提到别人的丑事,夏春凤不由然地想到高有田和粮所那女人的事,心里说:“你别笑人家王大奔,要是知道你那宝贝儿子高有田在外头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你就笑不起来了。”
不过,这事情夏春凤哪敢捅破,捅破了这天都崩了,有田那小子被家公打断腿还是轻的,于是笑了笑说:“妈你放心吧,有田读过那么多书,比王飞胜强百倍,怎么会胡来呢,有田的心大着呢,将来没准会创出一番事业来,妈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听得儿媳赞着儿子,田淑珍开心得合不拢嘴,说:“那是,王家那小子怎能和我家有田比,也不看是谁生的,别看他王家现在开个小砖厂有几个小钱,前几年一到四五月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家婆娘还跑来咱们家借米,妈这辈子苦惯了,也没想过要享什么清福,只盼着有田争气点,将来做点样子出来,妈也好在红莲湾这些势利小人面前抖一抖。”
夏春凤听着,也忍不住掩嘴失笑。
田淑珍如此讨厌王大奔一家也是有原因的,老高家与王家原来关系不错,平时有什么都会帮一把,后来王大奔的女儿嫁了个有钱的老板,王大奔有了一点钱,在红莲湾办了一个红砖厂,也当起了老板,砖厂需要招一些人员,当时高有才高考落榜回来,高大元夫妇想让高有才去王大奔的砖厂工作,以为凭着两家的关系,王大奔怎么也会安排一个出息一点的岗位给高有才,没想到王大奔这厮一点面子也不给,说什么高有才没有管理经验,要干可以,打砖搬砖钻窑洞去,高大元一气之下不干了,两家从此成了冤家,特别是高有才后来跑船出事后,高大元夫妇更是把这个责任全部归到王大奔这个为富不仁、忘恩负义的混蛋头上。
“妈,你看,你的宝贝儿子还真是走到哪里心里都挂你,你的手套,还有头花,还有给爸买的凉鞋,都是有田自己买的,小柳儿也有。有田说,妈省吃俭用,一辈子连个头花都舍得买,编织时连个防护手套都没有,手指头贴满了伤湿膏,想着就心疼,妈你该满意了吧,这个儿子对你孝顺”夏春凤从塑料袋里一样样地取了出来,含笑说。
田淑珍接过手套和头花,低头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双眼渐渐模糊了起来,泪水盈眶,埋怨说:“这孩子就是身上藏不得一分钱,妈怕平时急用钱,让他出门带点防身急用钱在身上,你看他……大手大脚的,买这买那的,就是不把妈的话放心上,看来是好久没训他了。春凤啊,妈不放心有田这孩子啊,以后到了外头,你得跟着他,盯紧点,该管就管,该骂就骂,有田这孩子打小最信服的人就是你这位嫂子,有田现在可是咱家的希望了,不能再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