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湾明湖如镜,座座青山白头,处处幽谷含锦绣;
缓坡藏羚驰骋,静水游鱼深藏,长空万里见鹰扬……。
八月的昆仑山脉,雄浑壮美,生机无限。
暮色四合,长风浩荡。
风势在西昆仑群山间呼啸回旋,卷扬起终年不化的山巅积雪,纷纷扬扬洒向万壑千岩。
偶尔,有几星细碎的雪沫,乘风扶摇着。比它们纷纷坠落的同伴,飞舞得更高、更远了一些。当风势终于遇阻,它们便悄无声息地,落向一处背风的山谷。
在这个狂风都难以窥伺的幽谷中,散扎着六黄一蓝七顶野外帐篷。帐篷间的空地上,一丛篝火刚刚燃起。
陆曼曼在她自己的帐篷中,于似睡非睡间挣扎了许久。她觉得梦魂深处似乎有片幻境,奇彩瑰丽,曼妙无穷。
她一心想要沉醉进去,但无论怎么努力,那片幻境却总是绚烂着,闪耀在梦的彼端。
就如同生命中那些最美好的期待、最安心的幸福。明明就在那里的!可任凭你用尽了心力,却终归遥不可及。
帐篷外模糊的人语声、篝火的“噼啪”声、汤锅的“咕噜”声,伴着烤肉的香味儿隐隐约约透了进来。陆曼曼的肚子不争气地连声轻叫,以示响应。
她左手猛然拉开睡袋拉链,极不情愿地翻身坐起。右手握出个秀气的小拳头,恶狠狠地自语道:“真要烦死人了!这美梦和美食,简直就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对头。”
她气呼呼翻出皮筋,把半长的头发扎成马尾。扎到一半,禁不住“扑哧”一乐,心想:“我干嘛非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哼!待我吃饱喝足之后,晚上再来发梦。就不信你能逃得出本姑娘的手掌心!”
乌黑发亮的马尾辫左摇右摆,朝着想象中不知飘在哪里的美梦一通示威后,轻快地向帐篷外蹦跳而去。
帐篷外篝火熊熊,七人围坐,汤浓肉美,笑语不绝。
这七人中有五人都是陆曼曼此行的科考同伴,另外二人显然是今晚才遇到的“新朋友”。
陆曼曼停下脚步,仔细向二人望去。这二人一老一少,似乎是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出家人。老者干枯瘦小,身着灰色僧袍,秃顶白髯,满面皱纹堆叠,盘膝坐在篝火旁的一块大石上,是个看上去足有**十岁的年迈老僧;少年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壮硕,面色微黑,一头寸许短发,看起来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小和尚。
陆曼曼瞧着这一老一少两位“新朋友”,心底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她本来就酷爱每晚这个时候。深山科考,至为艰苦,晚上的篝火夜话,是一天中最让人期待的放松时刻。
尤其是当火堆旁多了陌生人。不知是这块土地上,民风特别淳厚;还是人没了利益牵扯,更容易打开心扉。一路行来遇到的,无论是牧人、山民还是旅行的背包客,人人都极易相亲相近。
大家今日陌路相逢,天南地北,把酒纵歌,赤诚相待,谈笑忘机;明晨挥手惜别,山高水长,各奔前路,心间脉脉,尚存余温。
在苍莽雄峻的昆仑群山间,如此这般相遇别离,另有一番潇洒自如的味道。这与她从小到大,所经所见的人情世故,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差别。
旅途中的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似乎仅仅换了种环境,就轻易活出了原本生命中,不曾有过的新意境。
陆曼曼瞧着跳入眼帘,肆意舞动的篝火。脑子里的念头愈发信马由缰:或许,古时候那些真正的侠客、诗人,都该是有着这样味道的人。“落拓江湖载酒行,但为弱小除不平。”……;“把酒笑言平生志,心弦响处语成诗。……”
昆仑山脉地域极为广阔,东起四川西北部,在中国境内横跨四川、青海、西藏、新疆四省,西至帕米尔高原(今塔吉克斯坦境内,中国古称葱岭)。延绵两千五百余公里,全域面积超过五十万平方公里。历史上称其为“中华龙脉”、“万山之祖”。
陆曼曼的昆仑之行,始于四个多月前。但此次昆仑山大型科考,却早在三年前即已启动。
被命名为“生命科学昆仑行”的大型科考活动,汇集了七十多个学科,超过三千名专家学者。分为五百一十六个专业科考小分队,三年多的时间里,几乎踏遍了偌大昆仑山脉每一寸土地。
而陆曼曼她们这支科考队的到来,意味着这项世界罕见的大型科考活动,正式进入了收官阶段。
陆曼曼的爷爷陆明轩教授,是享有国际声誉的物理学大家,被海内外公认为“华人在物理学领域的最高峰”。
半年前,陆明轩在欧洲粒子加速实验室所进行的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国内随即发来了邀请函,请陆明轩就任“生命科学昆仑行”,大型科考活动后期工程总指挥,负责整个科考活动的验收工作。
陆明轩当即决定,回国接受任命。陆曼曼那时与获得博士学位,仅剩一纸论文的距离。一旦论文通过,十九岁的她就将获得“全世界最年轻的基因及遗传学博士”这一殊荣。但考虑到相依为命的爷爷,已然七十二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