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的绸缎生意,不就更有名气了吗?想借咱们小小成名的,除了这些大腹便便的富人,还有穷酸溜溜的文人……”
铜兽吐出缕缕龙诞香,把精巧素雅的小舍熏得朦朦胧胧的。檀木小几上,摆着几斛明珠。
红纱飘扬,苏小小坐在桌前,托着腮出神。
不迎客的时候,她总是素脸素装的。
桌上放着一张红纸,纸上有字,潇洒飞扬。
那是他的字,他的信。
苏小小怔怔地坐着,不觉泪水已滴湿了衣襟。
“韦郎呀韦郎,你若待我情深,须知我此志不嫁作人妾。不入府为姬。为何你偏偏要我嫁你为妾?”她低喃着把信贴在胸前。绝美的脸庞上全是哀伤。
其实这只不过是预料中的事。在千百年重重复复的“落难穷公子和好心青楼女子”悲剧中的,小小一个翻版而已。
落魄的才子,痴情的佳人。
曾经的海誓山盟,到了金榜题名,一切烟消云散。
到那时,只有名门淑媛,才可以让春风得意的才子动心了。所谓的槽糠之妻不下堂,不过是空话。
更何况小小身在妓家。
还记得当年韦南章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倒在路旁。小小见到他清澈的眼神,骨子里的书香,一时倾情。
或许罗丰等人永远不会明白,一张小画就把小小的心掳走了。
画上的小小也并不漂亮。
头上双鸦髻,身上春衫薄。是个小小的婢女而已。
那时小小还在春风楼。只不过到了十二岁,她的名气已经红透了当地。
谁也不会再记得起苏小小原来的样子,而韦南章,居然记得!
韦南章也没那么可恶。他至少还念着杭州西湖边上那位为他朝思暮想的佳人。他准备迎娶她为妾。
只是韦家的正室是御史的女儿。
小小抹了抹泪眼,吟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声声断肠。
吟罢,任凭火舌把红纸吞没,也把一颗破碎的心埋葬。
苏小小面容憔悴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精致的青铜镜,刻着一双鸳鸯。鸳鸯哀怨地盯着小小。小小也哀怨地瞅着镜中的自己。
才十七岁呢。额角已经有两条细细的纹。
以色事人,岂能长久?
如烟的青丝披散下来,灯影破碎。
窗外扬起纷纷扬扬的雨。敲响了青瓦,也敲碎了人儿的心。
苏小小拥着寒冰似的被子,和着满脸的泪水,模模糊糊地入睡了。
突然一声惊雷。
小小打了个寒战,想起放在栏外的玉簪花并非名贵品种,却是当年韦郎所种。
于是匆匆披衣而起,撩开竹帘,正想把花盘抱进去。
一道寒光迫入眉睫,她下意识用手一遮,却觉安然无恙。回过神来,只见一条灰色的身影突兀地立在对面的青瓦上。
只一眨眼,那身影便如鬼魅般掠走。小小只瞥见一抹鲜红闪过。
难道是鬼?
第二章淤痕
翌日一早。苏姨妈已为小小备好了果祭。
今天是观音诞。
苏小小梳洗完毕,乘上一顶紫绸软轿,和笺子去了庙里上香。
天气很好,阳光和暖。
然而小小只求到了一支下下签,弄得她心神不定。
在扰攘的人群里,她听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就在昨晚,盐商胡老虎被杀了。
尸体下还压着一张纸,说明了他为富不仁、以次充好、欺压良善的恶事。
与他一同被杀的,还有盐行一个掌柜的老婆。大概是勾搭成奸。
本来死得活该,但官府也不能不管。
苏小小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很慌很慌。
从观音庙出来的路上,她的心居然还在乱跳。无心看风景,她咬着锦帕斜倚在轿子里。忽然,感觉轿子不动了。
她听见笺子在问:“喂,你们怎么不走了?”
接着,轿子被放在地上,笺子惊叫了一声,又没了声响。
“笺子?”小小正想挑开帘子,却感到轿子又被抬了起来,这次摇晃得厉害,显然抬轿的四人跑得飞快。
“不好!遇上歹人了!”小小暗暗叫苦,没想到竟然遇上了拦路打劫的歹人。
她在里面被摇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轿子又停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得意地笑道:“这番兄弟们有福了!谁不知苏小小是天下第一名妓?达官贵人想玩一晚都要花大价钱?咱们先用上一用,再转手卖了,或是叫她家人来赎,总之,也够兄弟们下半辈子吃吃喝喝哩!”
几个邪气的声音齐声大笑。又有人急促地道:“何不就在此处?我都等不及了!”“好!”其余的人都应和。
小小情知陷入万劫之地,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晕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