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害怕过年，年一过又老了一岁，然而岁月蹉跎，却似乎一事无成。再说过年要有一笔很大的开支，这对于经济并不宽裕的老钱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岳父母很希望老钱一家就留在龙门镇过年，这样加上大姨娘一家和小舅子一家，十几口人，济济一堂，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团圆饭，很有节日气氛。
老婆当然希望每年都在娘家这边过年，她嫌弃老钱老家房子太破旧，环境太糟糕。老钱的想法却不同，他不喜欢大姨夫的趾高气扬，在功成名就的大姨夫面前，他自惭形秽。更重要的是，老钱想趁此机会回家多陪陪年迈的母亲。母亲的年龄越来越大，过一年就少一年了。
为了妥善解决在哪边过年的问题，老钱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过年轮流转，这样相对公平，秦书兰虽然心中不太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
在关于是包出租车还是搭乘乡村客运中巴回老家这个问题上，老钱和秦书兰又起了争执。老钱倾向于包车，这样既方便、舒适，又很体面，秦书兰是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女人，认为年终岁尾包车费贵得离谱，单程一趟就是两三百元，很不划算，她埋怨老钱：“你呀，纯粹是虚荣心在作祟，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然而，老钱不依不饶，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一年到头包一次出租车也不算奢侈吧。秦高云拗不住老钱的纠缠，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说先坐中巴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包车回去，这样既顾及了老钱的面子，又省下一百多元。
老钱的家乡高山镇是典型的山区镇，地广人稀，山多田少，素有“七山两水一分田”之称，这里生态环境优美，自然资源丰富，盛产冬枣、香菇、板栗、山核桃、茶叶等特产，还有连绵数十里的万亩竹海。高山镇山清水秀，群山蜿蜒起伏，若站在山巅俯瞰，云溪河就像一条曲曲折折的绿色绸带，在山谷间静静流淌。老钱家乡所在的村子叫古树村。这村名的由来缘于村口一大片高大的樟木林。这些樟木树树龄至少都在百年以上，树木又高又大，有些树木的胸径甚至两个壮汉手拉手都合拢不过来。这些古树之所以保存到今天，是因为在村民眼里，这片樟木林是块风水林，谁砍伐了树木，就会受到惩罚。巨大的古老的樟树就像守候在村口的哨兵，时时刻刻庇护着古树村的子子孙孙。
随着几声“嘟嘟”的汽笛声，汽车已经开到了村口。老钱一眼就看见，头发斑白的母亲正坐在低矮的瓦房前。她坐在一张小木椅上，正在向门前四处张望。母亲耳聋眼花，老钱一家人下了车，她都浑然不知。直到秦秦跑上前乖巧的叫了一声“奶奶”，母亲这才意识到老钱一家人回来了。
母亲身材矮小瘦弱，佝偻着腰身，一瘸一拐的迎了上来，拉着秦秦的手，布满皱纹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她连声说道：“秦秦回来看奶奶了！秦秦回来看奶奶了！我的小孙女儿又长高了！”
秦秦关切地问道：“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跌倒了？”
母亲叹气道：“哎，我老胳膊老腿的不中用了！昨天去河边洗菜，不知怎的就跌倒了，差点就没有爬起来！”
母亲卷起裤腿，膝盖上伤痕累累，老钱责怪道：“妈，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母亲是和大嫂一家人住在一起的。老钱当然希望母亲去他家安度晚年，可是自家只是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而且又怕老婆不高兴。母亲知道儿子的心思，反倒劝慰起老钱来了：“我还是住在老家好，乡里乡亲的，说话聊天也方便，住在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反而不适应。人生七十古来稀，阎王不请也要去。我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说不定哪天脚一蹬，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那时候，还不照样把我拉回来，埋在后山上和你爸在一起？”
母亲悄悄的把老钱拉到一边，显得神神秘秘的，老钱心生诧异。母亲轻声问道：“照生，大姨奶家儿子万生被关起来了，你知道吗？”
老钱一惊，问道：“他怎么了”？万生在邻县庆安县当县委书记，官儿不小，却没有架子，不像大姨夫梅国强，官儿不大，架子却不小。
母亲惋惜的说道：“听说是帮人办事，收了几十万。万生多好的孩子呀，每次见到我，客客气气的，我为他感到难过。”
老钱也替万生惋惜，平心而论，万生年富力强、能力出众，是位理论知识丰富、政绩业绩突出、群众基础扎实的好官员，前不久还作为副市长的人选接受上级组织部门的考察。谁知道在这节骨眼上，竟然为钱财的事栽了，他的一生也算是毁了。
母亲顿了顿，说道：“照生，这几天我右眼皮老是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哎，果然万生就出事了。照生，你在县城当官，可千万不能和万生一样呀！不是自己的钱财千万不能要！如果你有什么闪失，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呀！”母亲唉声叹气的，神情有些悲伤。
老钱连忙劝道：“妈，我哪是什么当官呀？纯粹就是混碗饭吃，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母亲点了点头，眼睛忽然一亮，问道：“照生，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的人为财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