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在这种绝望的心情中再也醒不过来了吗?看着黑袍人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四十九院突然觉得悲愤至极,一把拽住了黑袍人的衣角,将他拖到眼前,但是也许因为动作过大的原因,和四十八愿共鸣能看到的景象和感受到的一切都消失了。不过,在一切消失之前,四十九院有稍微看清一点黑袍人的脸,然后忍不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黑袍人竟然是年轻的生物老师安藤!这怎么可能?!
先别说安藤老师的个子根本没有超过一米七,而黑衣人看起来比一米八的四十八愿还要高,重要的是十二年前四十八愿死去的时候,今年才刚毕业的安藤老师当年小学还没有毕业吧?!
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又有一种合理性,比如说安藤老师是生物老师,而所有被害者都是被开膛破肚死在生物实验室这一点就很可疑。
一切消失以后所有不适感和疼痛也都不见了,四十九院从草地上坐起来。刚刚要不是碰巧在草地上躺一下,也不会有这个发现,但是这个发现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站直身体,拍掉衣服上沾着的杂草碎屑,四十九院发现这个空间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开始碎裂开来,但碎裂的不仅是天空和周围,连脚下的草地也像薄冰一般发出「喀拉喀拉」的破裂的声响。
只觉得一个不稳,四十九院就掉入了深渊之中。
四十九院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自己正躺在杜若馆中自己的床上。自从绫人搬进他的房间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躺到自己的床上了——他都睡地板。
「绫人!」四十九院迅速从床上弹了起来,但是一转头便看到了在旁边躺得好好的四十八愿。
「绫人?绫人?」四十九院摇了四十八愿几下,而他并没有醒,心底某处驱使四十九院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到四十八愿的鼻子下,发现虽然微弱但四十八愿确实还有呼吸,于是放心了下来。
可是四十九院一翻身下床的又觉得不对,为什么自己从梦境里回来了,四十八愿却还在睡?难道说四十八愿没醒,是因为梦境里还有好多事没搞明白?或者说是因为他根本还没有找到四十八愿真正的梦境?
不行,他只知道自己和四十八愿同时从梦中醒来是好的结果,可不知道只有他醒来四十八愿没醒的状况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四十九院急匆匆地跑出房间,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睡乱的头发,顾不得换上另一套没有被睡皱的衣服,甚至顾不得确认自己在梦境里究竟呆了多长时间现在到底是哪年哪月哪日哪时哪分哪秒。所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四十九院跑出杜若馆没几步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发白,然后腿软了。
还好旁边就是四十八愿经常坐着看书的那条长椅,不然十分受欢迎的帅哥保健医四十九院老师因低血糖而在地上趴得四仰八叉的姿势就会让大帮女生幻灭了。
坐到长椅上以后,四十九院背靠着椅背,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天空,确认时间。
太阳有大半埋进了橙色的云中,现在正是黄昏。
因为低血糖和贫血的关系,头痛得好像要爆炸,可是透过眼前那层星星点点,看着被映衬成橘黄色的天空,一阵带着秋日寒气的风吹来,吹拂了旁边的树枝,停在树上的鸟儿也在那一瞬一齐飞上天空。所有的一切一起向四十九院涌过来,让他突然冷静了下来,不那么急着去找宇佐美搬救兵了。
关于现在的四十八愿和过去的四十八愿,四十九院已经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就算在他的梦里,四十九院都还在因为这个问题纠结。自己有太多的顾虑和犹豫,也许给现在的四十八愿换个名字,会让两个人都更容易理清现状吧。名字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呼,更是自己的态度。可是事到如今再做这种改变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四十九院十分清楚,自己对四十八愿的感情,不管是对过去的还是现在的,不是单纯的用「爱」一个字,或者「喜欢」两个字那么简单就可以描述明白的。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在寻找着单纯的爱情,或者是喜欢一个人的纯情,可是这对自己和四十八愿来说并不现实。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自己对他感激,对他愧疚,对他信任,对他执着,对他尊敬,对他崇拜,对他爱护,对他怜惜。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像骨肉血亲,又亦师亦友,有时候还像是主仆关系,甚至是老夫老妻,但是两个人又是对方的精神支柱、坚强的后盾,为对方生,为对方死,互相牵绊,互相纠缠。
所谓的「爱」里已经混杂了太多的东西,四十九院自己也知道这份感情很沉重。不论是他对四十八愿精神的渴求还是肉体的渴求,都像是一道道无形的绳索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也将现在的四十八愿紧紧地束缚在了无人能至的高塔中,垂下长长的头发,从塔上小小的窗口处望着喜欢上真正公主的王子的背影,无休止地等待。
四十九院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他只能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忏悔,同时,也觉得这种自我剖析似乎是想要取得别人的原谅一般卑鄙——像是如果在被责怪之前说了对不起,就不会再受到严厉的苛责。